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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越说语气越低沉,显然也对哥亥天青心存畏惧。
骈士诚不以为然:“难道是这个犬戎真会什么遁地的功夫?定是城防盘查疏忽,放进细作,不肯承认罢了。”
萧彦眉头更紧。
犬戎进攻之时,一班城门卫队已尽数被抹杀,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在短短数息内杀死多人,难道真是哥亥天青独自一人所为?不,即便是前世谢承泽那样的一等身手,恐怕也做不到——除非,混进城来的不止哥亥天青一个。
但即便是盘查漏洞,漏进一个人有可能,要放进多人并无可能。
站在身侧的乐季咳嗽一声,萧彦停止思索,见众人各自沉默,士气有低落之势,便轻轻一笑:“本王当他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原来不过故弄玄虚而已!你们若是好奇,待增兵到来,咱们出城挥鞭往北,去探个究竟。”
第14章
然而待后方增兵到来,萧彦却并未亲自领兵豪迈北去。
北境严冬已至末尾,几乎日日是大太阳好天气,照例在四个城门巡视后他便打马回营,闷在营房简陋的绿篾窗边默数阳光投下的条条阴影。
常思明一连几日凑在他面前苦着脸搓手:“增兵来了八千,却都是步兵……再有,随行只送来五千人一月的粮,这叫人怎么办?”
萧彦心里明白,骑兵不增、粮草不足都在意料之中。原因无他,有人不想叫他白捡个剿灭犬戎部落的功劳回去。他嘴上只安抚北境将领:“关内不似北境,战马不多,来的增兵守城已经足够;粮草么,押粮的队伍路上也要吃喝,总有损耗。左右开春在即,巩固城防、与民耕种,饿不着。”
常思明仍道:“可凌河百姓哪能凭空种的出这多三千人的粮食……”
萧彦只好含糊:“待本王还朝,自会禀明此事。”
骑兵、粮草大魏有的是,只待他这个手无实权的皇子回到首阳、新的北境统帅到任时自然全都齐备。到时挥师北上,要踏平还没建好的北燕新城正如马蹄碾泥丸。
骈士诚听出萧彦不肯再提北上之事,识趣地表示有军务需要打理,因此暂回红谷。常思明虽未再多话,却请命领兵往北巡逻,声称要保护边民,保证北去三百里内没有北燕残部结队出没。
草原巡战,只有骑兵能做到。常思明嘴上不说,可此举摆明了是在抗议步兵增援对北境无用,白白在此消耗粮食。萧彦知他心中不忿,只由着他去。
附带的好处便是,如此一来谢承泽跟着常思明出城,萧彦行走城内军营终于不再会不经意间就和他照面。
对于谢承泽出城巡边,萧彦并不担心。前世谢承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年纪轻轻已是大魏第一战将,即便此时尚未显露锋芒,追剿些许犬戎残部也不在话下。
人不在,狗还留在营中。
枣核长得飞快,比原先偷食时已然大了一圈。每日早起绕营溜达,时常不知跑去哪里逮只雉鸡野兔回来,叼在嘴里逢人便摇头晃脑炫耀,神气活现。军中都知道这是谢小将军的狗,没人不给面子,都要赞一句好。
虽然备受夸赞,枣核却很有分寸,从不对人龇牙显凶,颇有将军风范;并且十分识趣,每次远远望见萧彦,颠颠地跑近,总要舔干净两只前爪才肯凑到他脚边。
原先的豪言壮语未能兑现,萧彦多少有些郁结。每日与枣核戏耍片刻,聊解烦闷,耐心地等着召他回首阳的圣旨。
圣旨未到,北去巡边的骑兵已然回城。
营门边吵闹声传来,躺在萧彦脚边仰露肚皮的枣核一骨碌爬起,兴奋地循声而去。
萧彦虽不想与谢承泽照面,但军队回营总要相迎,便起身立在原地。
营门边越来越吵,常思明匆匆走来,还未开口,便听到身后纷纷叫嚷:“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听口音,既有北军也有关内军,两边对垒,显然是北军中人和援军中人打架。
军中私斗违反军规,敢在皇子坐镇军营时打架,更是大胆妄为。常思明见恭王脸色微沉,原本那双偶露桃花的眼睛此刻冷若深潭,不由得心里叫苦:他一直是个副将,本就没有主将的威信,赵恺受伤后他勉强顶着凌河主将之职,生怕众人不服;再说,闹事的这两位,即便是赵恺在这也管不住。
萧彦低头掸着袖边的一两根狗毛:“怎么?军中私斗,你这主将不管一管?”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常思明已略熟悉恭王的脾性:即便是心有怒意,语气也总是淡淡。他心知不妙,尴尬解释道:“这……刘参将不属凌河军,他打架末将劝不住……”
他说的是增兵押粮统将刘希恕,首阳禁军统领刘益全的次子,与萧章母家沾亲。刘希恕不过二十出头,标准的首阳纨绔,及冠之后才在军中领职,资历离一军统将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然而萧竟与萧章为此次增兵统将人选角力不下,相互否决对方推举的人,朝臣精疲力尽,最后被萧章列在名单末尾充数的刘希恕糊里糊涂被拉了进来。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萧竟未做反对,便是坐等毫无经验的刘希恕犯错,好叫萧章自扫颜面。不过这刘家小子也算争气,底下亦有几个老到的部下指点,一路走到凌河,硬是没叫人拿住任何把柄,可惜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也罢,那就卖萧章个人情,轻罚刘希恕、重罚凌河这边的人。
于是萧彦面上更凛:“他初来乍到且不说,那和他打架的是你凌河军中的人吧?你也不管?!”
常思明拘着礼,埋头没吭声,心道这位我更管不住,压根也不想管,只望他能把姓刘的小子揍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