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科举应考考生共一千六百八十一名,其中传统科举考生一千零二十六名,取了前一百名,新科举考生六百五十五名,按答题结果来,不拘人数多少。
阅卷官封闭于贡院厅堂,唯有评卷完成才得出,七日方歇,中选之卷仍由驻京亲卫押运,快马送至松锦前线,呈阅皇太极亲裁。
放榜那日平安也去了,红榜张贴八尺有余,分列贡院东西两侧,名字由范文程亲自誊写,落笔风骨自成,字字端正。
贡院门口人头攒动,学生们仍旧穿着应考那日的儒衫,青蓝之色泾渭分明。
榜下或有人大声疾呼春风得意,或有人名落孙山黯然神伤,前面的人久久不愿意离开,后面的人挤不过去焦急又惶恐……
一喜一忧都是阅历,斗转星移也在一夕之间,平安坐在马车里瞧着学生百态,恍然有种沧桑之感。
正待离开之时,平安向路边一瞥,突然看见一个熟人。
这人面上看不出是喜是忧,似乎也并不着急挤到前面去看榜,有种遗世独立的逍遥。
于是平安从马车里探出头去,对着那人笑道,
“状元郎,你不与同乡同学庆祝,怎么自己独身一人?”
关外目前尚没有殿试,进士一甲头名即为状元。
旁边离得近的学子们立刻转过头来,似乎都要看看这状元郎到底是长了个什么样子。
学城的同年大多熟识,最次也能混个脸熟,可这榜首之人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问过左右无一人认识,此人竟是从乡间应考。
不知是这个状元郎真如此宠辱不惊,还是已经提前看过榜,现在已经平复心绪,强撑着云淡风轻。
平安听见他说: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夫人之存世,岂有始终如一之理,境遇造化,万般不同,唯愿修身养德,宠辱不惊,克修己身,以期长久。”
“……哦。”
跟状元郎讲话还挺累,果然是文化人,平安无语片刻,
“既然你这样不看重状元郎的名号,那我叫你天字二百一十六号好了。”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新科状元沉默片刻,终于憋出来四个字,
“没有同乡。”
没有同乡,所以没有人一起去庆祝,原来如此。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平安手肘撑在窗框上托着腮,对此人又好奇又佩服,仍是故意调侃,不肯好好叫人家的名,
“天字二百一十六号你真厉害,学城里有那么好的老师,几位内三院学士也经常去讲学,竟然都没敌过你。”
他也是十年寒窗,自幼名士教养,家学深厚,文化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之物,更需多年积累。
关外到底才是刚刚开始,即便进步神速,欲宽而博达,终究尚不如中原之地底蕴丰厚。
王士祈微微扯动嘴角,
“侥幸而已,草民献丑了。”
这个逼装到了平安的心坎上,他也想有朝一日不经意般大声说出:“状元也就那样吧”,虽然有点贱兮兮的,但想想就超爽。
……
和状元郎相谈甚欢,可惜今日还有事做,不能在此处多留了。
他约了工部户部的几位大人商讨新科举取仕这些人的去处,这些人现在是香饽饽,去晚了怕抢不到。
平安意犹未尽,
“还不知道状元郎的名字?”
非是不记得,他连人家的考房号牌都记得,怎么会记不住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