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隔壁村的朱氏,上次与冯小美一起坐牛车回村的两名妇人之一。
她被冯小美用石子砸得满头包,回去后一直怀恨在心,那日她打了络子拿去偏街卖,恰巧看到冯小美进了青楼,在牛车上便添油加醋对别人形容了一番。牛车上有石窝村里的人,那朱氏回到自己村里又不余遗力地继续传播,是以不到半日,“冯小美去青楼卖肉”这个消息就像一阵风似的,吹遍附近几个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冯小美气得两眼发黑,扛着一把菜刀,冲出村子,找到朱氏,差点一刀把她剁了。好在,尚有一丝理智。
她将朱氏暴打了一顿,而后拖拽着她的头发去见里正。
里正见她左手手里的菜刀和被她揍得如猪头一般的朱氏,眼皮子直抽,“苏简家的,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快把刀放下!”边说边朝自己的婆娘使眼色。
里正夫人便笑着上前,“行了,小美,咱妇道人家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来,给婶子。受委屈了,自有你叔给你做主,啊?”
冯小美自然也知不能提着菜刀与里正说话,便把菜刀一扔,掩面而泣,“叔,你可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不料那朱氏也是“噗通”一声扑倒在里正脚下,“里正大人,这该死的泼妇自己去青楼卖肉,还不准我说,把我打成这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周围不明真相的围观村民顿时嘘声四起,纷纷辱骂冯小美,就连里正的面容也变得十分严肃,恶狠狠瞪着她,“苏简家的,朱氏此言当真?”
“当然是假的。”苏简清冽沉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众人望出去,只见他独自推着木轮椅缓缓进入了院子。
他身姿笔直地端坐在椅子上,只系根红绳的墨发如云,散散地披在耳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因久未见阳光,他的肤色有种病态的白,却把他脸上的伤痕给冲淡了几分,反而多了几分文弱的气质。五官刀刻般俊美,隽逸的身形,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衣,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令他白皙的肌肤、瀑布般的墨发,都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仿若遗落民间的王子般高贵清华。
所有人内心都赞叹不已,而又暗暗心惊。
这是苏简吗?谪仙似的人儿,以前怎么没发觉他这么好看呢?还是这两年才脱胎换骨的?
其实,苏简一直还是那个苏简。
只不过,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苏简是一个病殃殃的废柴,丑陋而无能,哪怕他逐渐养好伤、又从颓废中走了出来,也没有正眼瞧过他,又怎么可能发现他的好呢?
不过,众人又有些惋惜,好看也没用,终归是个残疾,要是他腿脚利索,会有不少女子愿意嫁给他的!
冯小美也被自己男人惊艳到了,回过神来忙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从家里到这儿有很长的一段路,而且有两个斜坡,轮椅不好控制,很危险。
苏简轻勾嘴角,“你被人欺负了,我怎么能不来?”笑容极淡,却带着几分心疼与宠溺,让冯小美的心酥了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娇嗔,“瞧你急得……就算我被人欺负了,里正叔也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众人看了一眼被揍成猪头、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朱氏,嘴角都抽了抽。心想,你这么强悍,还能有谁可以欺负得了你呀?
里正假意轻咳一声,“苏简,既然你来了,你就问问你媳妇,朱氏所言是否属实?”
苏简淡淡的道,“我媳妇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她既然把朱氏打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还是让她说一说吧。”
喝,打人还有理了?宠妻也不是这么宠法的吧。众人再一次在心里鄙视他。
冯小美将朱氏打了一顿,狠狠出了口恶气,此时心情已变得十分平和,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里正叔,前几天,我去春风楼与冯妈妈谈了一单糕点生意,可这个朱氏近四处传播谣言,说我是去青楼卖肉。不说咱们村,就连附近的几个村子也传得家喻户晓,我的名声全被她毁了,你说我打她一顿是不是应该?”
原来事实的真相竟是这样!所有围观之人都愤怒了。
“什么?这朱氏也太可恶了!要是我,非把她的嘴给撕了不可!”
“这该死的婆娘,不说把小美名声搞坏了,连带着咱们村的名声也坏了。咱们的闺女、小子说亲都会受到影响!里正,这样恶毒之人,你一定要严惩。”
“要我说直接报官处理得了。由官府给小美正名,谣言便不攻自破。”
众人叫嚷着要报官,地上的朱氏肠子都悔青来。任她想过一万种可能,也想不到冯小美去那儿是谈生意的,所以她才有恃无恐的制造谣言。眼下只要大家一报官,再传讯那青楼的老鸨证实,她就完了!
“里正大人,我错了,是我对不起冯氏。明日起,我就挨家挨户去澄清、道歉,然后再帮她做一个月的活儿作为补偿。千万不要报官,我几个孩子还小,他们的爹又烂赌,整日不着家。万一我坐牢了,他们该怎么办啊……”朱氏一面哭着一面给里正和冯小美磕头,她脸上的悔意,所有人都看得清。
大家不禁又有些同情她来,开始给她求情,冯小美却无动于衷。可怜之人必有她可恨之处。如若她没有害人之心,也就没有眼下的狼狈。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里正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犹豫了下询问冯小美,“既然朱氏已知错,你看……”
这里的民风淳朴,大多数人们还是很善良的,即便犯了如此大的过错,也不会严惩。
冯小美暗自叹了口气,想着还是放她一马吧。可突然间,外边闯进来一帮人,全都手持木棍、扁担,二话不说就往冯小美身上招呼。
“啊!”这一横生变故惊呆了众人,而冯小美眼睁睁看着漫天的黑影而忘了反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被打成肉泥的时候,一张轮椅横扫而出,苏简揽住冯小美的腰,倏地就离开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