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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以柏清河这人的脑子,温言已经做好了会在上面看到“百年好合”一类的字眼……这人要是再被骗得狠点,指不定还会在后面加上“早生贵子”这种根本就不切实际的愿望。
因此,当他翻开这被迭过数次的纸张,只在上面看到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时,还是不由得心头狠狠一跳。
——万事顺遂。
这世上最朴实,却又最贪心的愿望,就这么跃然纸上,饱含着一腔滚烫的爱意,被送至了另一人手中。
温言呆立着沉默了数秒,这才将这神纸原封不动地迭了回去,重新塞进了香囊中,转头便逆着人流复又跑回了那月老殿里。
“哎,你干嘛去……”
柏清河的声音被撞碎在嘈杂的环境里,他只好也跟着迈步,一路喊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去追着那身影,跟着一头栽进了月老殿里。
月老殿内人数众多,可他还是一眼便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温言,这人正微微弓着身子,右手执笔,一笔一划地在那群叽叽喳喳的小侍女跟前写着什么。
柏清河探着脑袋,轻手轻脚地往那边靠去。
再凑近时,只见温言已经搁了笔,拿着张一模一样的神纸在空中轻轻抖了抖,似乎是希望这笔墨能干得再快些,好在下一瞬便能收进这香囊内。
你写了什么?
柏清河本想这么问对方,可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他已经看清了那纸张上苍劲有力的八个字。
——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我以前……其实从未想过‘以后’的事,但现在不一样了,”温言一边说着,一边虔诚地将这纸张按规矩铺平折好,塞进了他几分钟前还嗤之以鼻的香囊中,随后飞快地将其放入了柏清河手里,“我想,至少现在,我是想和你有个‘以后’的。”
“所以,柏清河,祝你往后,年年岁岁,皆平安喜乐。”
彭景
柏清河在回府路上便已然将香囊与玉佩一道挂在了腰间,粉红色的小香囊配在深色服饰之上,实在扎眼得很,他却似乎对此完全不以为然,甚至还试图撺掇着温言也这么干。
“……”
这种张扬的行事风格很符合柏清河的一贯作风,温言却是无论如何也适应不来,摇摇头拒绝道,“我没在腰间挂东西的习惯。”
这话说得倒也是,自打柏清河认识温言起,这人好像真的几乎每次都是件利落的黑衣,腰间顶多有把从不离身的匕首,除此之外,再没了其他配饰。
“好吧。”
柏清河叹了口气,他本想两人一同挂上,这样即使还没有成对的玉佩,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能一打眼便识得他俩的关系,省得到时候有些个不长眼的,万一惦记上了什么不该惦记的,还得多些麻烦事儿。
如今虽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挂上了这香囊,却也算是变相朝着城内的那些个莺莺燕燕们宣告有主了——这份张扬勉强还算得上是有些用处。
这点小心思要是让温言知道了,指不定又得笑他多虑。
说白了,这皇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都端着一副眼高于顶的派头,他温言算得上哪根葱,说出去人家指不定连名字都没怎么听说过,谁会真瞧得上他这个“无名小卒”?
就算放眼这全天下,怕是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同柏清河一般执迷不悟又瞎了心眼的少爷了。
柏清河一路上始终紧紧牵着温言的手,在回到柏府时才总算是将人捂热了些许,还没走进门呢,远远便见着柏平昀刚下马车的身影。
柏清河正要开口喊人,就见柏平昀也正巧往这边看了过来,瞟了眼两人相牵的手,脚下一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站在门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温言知道对方肯定是来找柏清河的,下意识便想要回避开来,柏平昀却是挥了挥手,表示用不着那么麻烦。
“就是来通知一声,皇帝有令,恰达勒屡次进犯,实为不将我国威严放于眼中,需派重兵前往琼山一带边境,挫挫他们的威风。皇帝钦点我们柏家带重骑兵前去支援,柏清河,你也得跟着去。”
柏平昀讲起正事来倒是一板一眼得很,说通知也真是通知,短短几句话,将事情交代完了,便自顾自地率先往府里走去。
徒留两个晚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了个懵,愣在原地几秒,柏清河才反应过来这话里还有个重点没说呢,忙扬声问道:“等会儿……啥时候走啊?”
“即日启程!”
柏平昀的声音悠悠传来,甩下这四个大字时,人已经跑没影了。
温言同柏清河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终还是望尘从墙头上探出了个脑袋,眨着眼睛朝两人挥手打招呼,才打破了这阵沉默。
“欸,少爷,温公子,你俩站在这儿干嘛?”望尘趴在墙头,笑着冲两人问道,“快进来吧,正巧,我有个好玩的消息要找你们说呢!”
“一天天傻乐的劲儿……”柏清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温言走进院子,“说吧,这次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也不怪柏清河会这么问,自打温言住进柏府后,望尘显然意识到自己有了新的打扰对象,这股唠天唠地的旺盛劲儿只增不减,从温言答应了当他陪练后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每日都得缠着温言说上好久的话,其间说到最多的、最能编排的,自然是一些不知从哪个街头巷尾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来也怪,真不知道温言这三句话应不了一声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偏偏就这么得话痨垂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