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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育芩自顾自道:“宅子给了可娘,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可供你衣食无忧度过下半生了。”
相府朱门大开,从夫人公子到管家仆婢跪了一地,被三指粗的麻绳绑得严严实实,外圈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兵士,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李锋坐在相府院中上首,孙一千坐在李锋的左手边,他不安地看着院中跪了一地的黄家人,轻轻地扯了李锋的衣袖:“李锋,周将军早说不要为难黄家人,这是他与黄育芩早些时候约定好的事情。”
李锋瞪了他一眼:“如今黄平和将军一同失踪,说不定就是黄育芩命令黄平暗下黑手,可笑孙兄竟然还替黄育芩说话,既然黄育芩不仁,也休怪我们不义,我今日定要逼出黄徽文,让他们一家团聚。”
孙一千见李锋心意已决,于心不忍道:“周将军下落不明一事,目前未有定论,不可轻易下定决断,不如将他们关押起来,等寻到周将军再做打算。”
“若是周将军一辈子不出现,我们岂不是白白养着他们黄家人一辈子!”
孙一千察觉自从进军入城后,李锋就像换了一个人,事无巨细全盘接手军中事务,就连李奇山的遗部都对他唯命是从。原先他与李锋平起平坐,如今竟被架空。
周明夷是在遇刺的第二日莫名消失的,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黄育芩的爱将黄平,可是蹊跷的是,黄平的亲卫和手下的兵却仍旧留在营中。尽管已经派人四处搜查,却一无所获。冯先生便令众人不得声张,继续暗中寻找。
不成想,守城的赵若飞不知为何想通了,竟然大开城门投降了。
李锋和孙一千喜出望外,李锋领着一队人马率先入城,孙一千和袁森则清点战俘,收编民众,李锋不过半日便回来了,带人顺手包围了相府和京中各个世家大族的府邸。
到如今五日过去了,黄徽文如缩头乌龟一般,不见人影,于是李锋便想出了这个主意,下令绑住黄家众人,每隔一个时辰便从黄徽文的妻妾儿孙选出一个杀掉。
平日里胆子大点的民众纷纷簇拥上来,将相府围得水泄不通,对着跪在院中的贵人们指指点点。
寻常见不着的黄相夫人和公子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黄毓蔚的脸上身上鞭痕密布,黄毓苗的腹部被踢了好几脚,直到现在都直不起身来。
李锋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那么就从黄夫人开始吧,替她松绑。”
黄毓苗骤然抬起头来,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他吃痛地扯了嘴角:“你们不准动我母亲。”
士兵上前替黄夫人解开绳索,婉姨娘挣扎着挡在黄夫人的面前,她说:“不就是先找个人杀一杀么,就先杀我好了,不要为难夫人。”
李锋咧开笑脸:“没想到黄徽文的妾室都这般烈性和忠心,不错。”
黄毓蔚拦在了婉姨娘的面前:“他是我的亲娘,我愿意代她受死!”
李锋饶有兴致地走下台阶,笑道:“你说什么,我便要照办什么吗?莫非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公子吗?二公子不必着急,自然会轮到你的。”
“你——”黄毓蔚气结,“你不过是一朝得志的泥腿子行伍罢了,若是换在往日,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公子的面前大呼小叫。”
“往日不打紧,重要的是现在。啊——忘记同你说了,我是先端慧太子之孙,皇上不日后便会降下退位诏书,可惜皇上膝下无子,同为太祖一脉,我自然竭力分忧,将这天下重担抗在身上!”
李锋说得声音很小,孙一千足够听清,他的心中震惊不已,从来不曾听李锋说过。
黄毓蔚呸道:“就凭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竟敢攀附皇室血脉,乱臣贼子,居然敢在本公子面前信口雌黄!”
李锋怒不可遏,照着黄毓蔚的胸口踢了一脚,黄毓蔚摔倒在地,再直起身来时,吐出口中鲜血和半颗碎牙。
“看来被我说中了,杂种!”黄毓蔚笑得阴郁讽刺。
城外大营中,袁森替冯先生沏上一杯香茶:“兄弟,你莫要怪我,我半生漂泊,无儿无女,李锋他来找我的时候,我这才知道他竟然是瑶瑶的儿子。当年瑶瑶所托非人,在李奇山那里受尽了委屈,可恨李奇山竟然把瑶瑶当做晋升的台阶,用她来讨好上官,瑶瑶不明不白地生下孩儿,可怜李锋那孩子自打出生后,便被李奇山狠心抛弃了,后来他竟然还有脸来找李锋那孩子相认。”
冯先生不言不语,他腿脚不利,营中内外尽数被袁森掌控,如今可真是插翅难逃。周明夷失踪五日,如今不知身在何方,问袁森却见他眼神躲闪,心中凉了半截。
“明夷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我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我何时再能见到他?”冯先生问。
回答冯先生的只有沉默,于是另外半截也凉透了。
袁森知道他心中生着气,不愿同他说话,他也不讲究,自顾自道:“当初李锋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不愿相信,直到他拿出了瑶瑶的信物和书信,我这才确信他的身份。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亦对不住黄公子的信任。”
冯先生仍旧不语,袁森想了想:“我在亡羊补牢了。”
冯先生抬头看他:“哦?那你可有遣人去寻明夷和黄平?”
袁森赧然道:“那山极高,跌下去恐怕必定粉身碎骨,搜寻的士兵们不敢冒进,仍要些许时日才能搜到周将军的尸身。”
冯先生悲怒交加,全身颤抖,几乎提不上气,袁森这才察觉失言。
冯先生脸色涨得紫红,额头青筋暴露,表情扭曲。袁森见他这幅模样,吓得赶紧凑近,替他拍抚胸口,冯先生突然呕出血来,袁森反应不及,被兜头喷了一头一脸。冯先生软软地萎顿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