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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真要亡命于此么?”黄育芩心中凉了半截。
十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围拢上来,领头的男子道:“黄公子,兄弟们也是听命于人,并非真心想取你性命,劳您老人家下去时务必在阎王爷面前说清楚,是周将军想要取你性命。”
刀剑在黑夜发出嗡鸣,映着惨淡月色。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黑影窜出,扑咬上领头之人,黄育芩心中一动:“白馥!”
“呦呦!”黑影急切道,黄育芩略松一口气,它正是恩师张旭所豢养的狐貍。
陡生变故,那领头黑衣人奋力欲将白馥甩脱,白馥呲牙瞄准了他的喉咙,血雾散出,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白馥动作敏捷,迅疾如电,地上立刻又多出三具横尸。
林间缓缓走出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端的是道骨仙风的模样,剩下的六人面面相觑,交流了眼神,一起挥刀上前,男子却吝啬半个眼神,径自走向黄育芩。
白馥若闪电般划过那六人,响起了参差不齐的惨呼。
黄育芩仰躺在地上,正欲起身,偏偏白馥跳上他的胸口,大尾巴扫来扫去,却不看他。顺着白馥的视线,黄育芩低低地喊了一声:“师父。”
“你怎会在这里?”来人正是黄育芩的恩师张之羽,京中青云观的高足。
张之羽年长黄育芩十岁,未至而立之年,不曾蓄须,与黄育芩并排站在一起,反而更似兄弟。
黄育芩说话也不讲究,直言道:“你为何身在此处,我便为何现身此处。”
这话说得忒不像样,张之羽皱起眉头:“我到底还算是你师父……”
黄育芩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多亏师父路径此地,救了小徒一命,只是师父不是云游河南一带,怎会有空来此呢?莫非有事来寻我?”
张之羽仿佛被戳中心事一般,面上极不自在,却另起话头:“我在河南的事情已了,惦记着青云观,又想着你身在永州,便想过来瞧你一瞧,再与你一同回京,如今凑巧在半道上遇到了你,如今也不用白跑一趟了。”
“谁说我要回京了。”黄育芩的脸色微微一变,“师父,我在临行前与你所说之事,是我的肺腑之言。父亲宠我,母亲纵我,我却想以身证明,我亦有自己的志向。就算是师父,也不能夺我之志。”
黄育芩话音未落,张旭面色微恼,便知自己方才已是言重,却又再说不出半句软和的话,硬着头皮道:“师父大恩,弟子没齿难忘。莫要再规劝我了,弟子心意已决。”
张之羽知晓自己多说无益,便道:“不如让白馥跟着你……”
黄育芩明知道这是师父递给自己的台阶,他却摇头道:“不必了。”
明明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张之羽不知道为何与他生疏至此,便只能临行关照嘱咐了几句。
黄育芩随口应付了几句,直到张旭与白馥的身影重新消失在林间,巨大的孤单包围过来——他不应该这样对待他的恩师,只是他更不想给恩师看到自己动摇的内心。
若非眼前横躺着十具尸体,方才张之羽和白馥的到来恍若一场梦境。
清风拂过山岗,吹散了血腥味,远处传来“沙沙”的声响,黄育芩心中好奇,笨拙地爬上高树,只见一队斥候衔枚疾走,细看衣饰佩具正是朝廷禁军的装扮。黄育芩心中惊讶,曹国舅率领的朝廷禁军竟然来得如此迅速。
黄育芩忧心不已,思忖片刻,策马继续北去。
第38章
安国公赵若飞年过五旬,却并非沙场老将。在他的半百人生中,有大半年岁在京中养尊处优。其实在他年少时曾有鸿鹄之志,然而在领军带兵一途着实平庸,朝中上下竟无人举荐,因而时常自伤壮志难酬,原本想着这辈子就这般庸庸碌碌过去了,不曾料到临老却被皇帝起用。
夜已深,赵若飞仍旧端坐在帐中,仔细地翻阅从前方传回的密报,皱紧眉头。下方端坐的下属忧心道:“赵将军,可是军情有变?”
赵若飞叹口气,将密报丢给下属,下属迫不及待地捡起密报,凑近来看,这才舒了一口气,随即他不解道:“将军何故愁眉不展?”
赵若飞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京城府中初闻圣旨时的情景。
他当时感慨着人生际遇变化无常,吩咐着家中老小替自己收拾行装,然而回首却看见自己的女儿赵比璋愁眉不展,纹丝不动地端坐下首。
赵比璋是赵若飞唯一的女儿,在她的前面还有着五位哥哥,因此赵若飞格外疼爱这位女儿。赵比璋也没有辜负家中宠爱,出落得端庄文雅,是京中贤惠知礼的淑女。
“小璋是在忧心我出京呢,还是在念着明家的那小子呢?”赵若飞心情极好,冲赵比璋挤了挤眉眼。
明家的那小子自然是指早先定下婚约的明玉,赵比璋乍然听到这人,脸上瞬间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来,她急急地脱口而出道:“我想他做什么?我自然是忧心父亲。”
“父亲,依照您扎实稳健的行事作风,我原不应忧心您此去领兵剿匪受阻,只是与您同行的曹国舅,女儿实在放心不下。”赵比璋咬咬唇,“女儿担心曹国舅拖累父亲。”
下属自然不知道赵若飞心中所想,猜测赵若飞只是担忧战场局势,笑着宽慰道:“这些时日以来,我们日夜赶路,隐匿行踪,恐怕他们不曾想到我们的速度如此迅疾,我们定要攻其不备!”
赵若飞起身踱步:“田志,大敌在前,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周明夷是周人杰当年亲自带在身边南征北战的儿子,论调兵遣将,布阵列兵,查阅往年的周人杰的奏表,恐怕周明夷不输于他的父亲。周明夷身边的冯祥生又是只老狐貍,布局谋略,算无遗漏。正是表面风平浪尽,我才如此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