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交给雀儿,给她两钱银子坐车和打赏门房,嘱咐她辛苦辛苦,去两个地方跑个腿送请帖。
雀儿出门之后,我又雇了车去了绣坊,打算找管事娘子买点绣线。
小处可以省钱,例如院子里至今没有大家具。
但是开铺子采买货物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省钱的。
常用的白棉线我挑了好的,买了十五斤,其他各种颜色的绣线,也挑了好的,每样买了五斤。
最后还剩下十一两金,全被我拿来买了珍贵的金银丝线和各种禽鸟尾羽搓成的绣线。
绣线珍贵,到底没敢过别人的手。
谢绝了绣坊管事娘子送货上门的好意,我雇了个帮闲,两个人扛着六十多斤绣线,直奔铺子而去。
到了铺子,姚二郎赶紧和我一起,把它们摆在了南面的货架上,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铺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我嘱咐姚二郎夫妇看好铺子,径自出去买开张用的十八响鞭炮。
冬日里天干物燥,烟花爆竹这些东西都容易引起走水,因此官府专门把东市尽头的一个石头巷子,划成了专门卖炮仗的地方。
我走到了东市尽头,却看到另一条小巷里缩着个衣着还算华贵的女子,嘤嘤地哭泣着。
这女子穿着不凡,我怕惹上官司,低着头装没看见,走过去了。
走了没到五步,我又折回去了。
今日是腊八,帝都人人团聚的日子,若不是遇到了难处或者是财迷了心窍,谁会在这个天儿出门。
再加上,那女子正坐在下风口上。
若不提醒她,被这冷天的寒风一激,回头少不得大病一场。
前世我被撵出凉国公府的那个雪夜,要是……要是有人伸出手来拉我一把,我也不至于孤零零地死在破庙里。
念及此,我轻叹一声,上前递了张用碎布拼的帕子给她:「这位小娘,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即使是哭花了妆,也依旧楚楚的脸。
在她的哭诉中,我很快知道了女子的故事。
女子姓魏,双字晚照,是礼部尚书的庶女,魏尚书忙于国事,长年累月地住在礼部公干,几乎不回家,嫡母便想方设法磋磨家中姨娘和庶女。
魏晚照从小就受些明里暗里的闲气也就算了,今日腊八,承恩伯府的夫人跟魏家下了帖子,要到魏家相看女儿,那么重要的关头,她的嫡母为了不让她被承恩伯府夫人看上,竟在她的衣裳上动了手脚!
其实魏晚照没说,我也已经观察到了。
她这身衣裳,用的料子不错归不错,但是这个颜色……这个针脚走线……
怎么说呢,刨去颜色不说,帝都随便一个绣坊里找出来个末等绣娘也不至于缝成这样。
最普通的白棉线不说,走线歪歪扭扭尽是明线不说,裙角收结的时候还用白棉线歪歪扭扭打了个大疙瘩。
看得我浑身难受!
这不是糟蹋了她身上好料子吗?
而且魏晚照长相偏向清秀婉约那一卦的,这身衣裳上半身用了水红,下半身则配了条明黄色的裙子。
如此艳丽,穿在她身上,十分的好颜色,都被硬生生压到了三分!
「嫡母派来的嬷嬷硬生生地逼着我穿上这身衣裳,为嫡妹当绿叶,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可年底的时候,大部分绣坊都忙不过来,找了几家都说不行……好不容易有一家开口肯帮我改,但是我却付不出这个钱来……」魏晚照越想越难受,呜咽着流泪,「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年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两个不如意就要寻死吗?
我正要开口劝慰魏晚照,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错过了这次相看,等过了年,嫡母就要把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五品武将当续弦了,那人前头死了三个老婆,都是被他生生打死的……」
魏晚照的眼泪吧嗒一声掉在了我的手上,滚烫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