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烧得正烈,我接过烟,弹了弹烟头,烟灰在风中徐徐飘散,像灰色的雪花。
我说,是啊,犟了一辈子,没成想最后一卦落在了你身上,出了这破地儿,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接这种没头没脑的单子了,钱不钱的,真没安稳重要。
我知道这个做事处处拧巴的女孩儿其实同样与我一样,都向往着那道抬头可见的光,那是我们从来未曾言说,却同样藏在心底的秘密。
可食腐生物们追光的代价,往往比预想的要惨烈许多。
模特一愣说,陈加,你特么别犯浑啊。
我凑到模特跟前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一会要是胡同里乱了,你就悄悄往墙根那边儿跑,我看了这墙头不算高,你这大长腿使点儿劲儿就能翻过去,甩了这帮人就抓紧找路出村,千万别耽搁。
模特一听我这话瞬间瞪了眼说,陈加,你特么到底想干啥?要走咱俩一块走。
我笑着说,不干啥,就是不想和你死一块儿,嫌你聒噪。
我嘴上死犟着,可心里明白,眼看这阵势,不留下一个人殿后,我和模特谁也走不出去。
模特聪明,一眼看出了我心思,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扯住我衣服带着哭腔说,陈加,我求你了,别犯浑成不成?
我说,你是我带来的,我不能看你毁在这村子里,这么办事儿不是小爷风格。
烟灰弹尽,我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我狠狠踏上一只脚,踩灭。
我知道再拖下去无益,时候到了。
我猛地一转身,本就敞着怀的衣服从身上甩了下来,模特一下拽了个空,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怔怔地攥着我衣服,眼看着一张惨白的脸上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开始滴答。
我明白这当口八成就是诀别了,这荒山野岭穷山恶水的出啥事儿都不稀奇,今晚要是不发点疯见点血,估计这事儿画不上句号。
我不忍再看模特的哭丧脸,扭头向着胡同口走去,一枚刀片儿悄悄夹在了指缝之间。
这刀片是我之前划绳子用的那枚,出门之后就藏在了袖子里,一直想留着当个后手,没成想在这最后关头还真又用上了。
也不知道模特有啥魅力,这帮村民们堵在胡同口还在嗷嗷地叫着,一个个眼里冒着绿光,生怕一不留神再让模特跑了一样。
我慢慢踱着步朝前走着,皮鞋踩着地面发出嗒嗒的声音。
胡同很长,依稀像老家的那条旧胡同,我漫步走着,恍然生出一种穿越在时光隧道中的错觉,三十年的往事像一道道断片流影纷乱地浮现在脑海中。
5岁,老家。
熟悉的澡盆里,阿妈把我抱出澡盆,扑上香喷喷的痱子粉,我怕痒,咯吱咯吱地笑着,阿爸说,这孩子不爱抹粉,以后八成是个武将。
11岁,夏日午后的梧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