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世卿换了女装起,孟惊羽便总不放心似的,要么反复嘱咐她待在房里,要么便干脆带在身边,一旦出门必然要将人捂得严严实实的,直让林世卿这种一向体寒的,也第一次体会了一把三九天被捂出一身汗的感受。
一方面,林世卿知道孟惊羽是好意,便也不拒绝,乖顺地听从安排,暗自一分一分将孟惊羽这点小心眼的疼宠和关怀记到心里。
另一方面,林世卿也不想让女装的自己被太多人看到,平日也乐得在屋里读读书写写字,而且前几日看到自己送孟惊羽那个梨花香囊的确是旧得厉害了,便隐约有了个想法,这几日正付诸行动。
可惜这世上什么功夫都不是两三日能练成的,叱咤一方的世卿少侯爷舞刀弄枪是把好手,舞针弄线却没什么天赋,努力了几日也未见什么成果,唯一那个能看出个样子的,却还是寒碜得送不出手。
林世卿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想在这段时间内做出什么看得过去的成果算是难了。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轻言放弃的人,大半个上午都将时间搭在这上面以后,欣慰地感受到了自己一点进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才发觉浑身上下都快僵住了,又好好舒展了一下四肢以后,看了一下日头,见快到中午了,便想着先去寻孟惊羽吃了午饭,下午再钻研钻研。
孟惊羽书房外的影卫早便熟悉了这位红衣小姐,见是她来,没有拦,只公事公办地禀了“陛下去前厅议事”。林世卿闻言本想着在屋外等,可没有孟惊羽给她全副武装,她刚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手脚都冻得麻了,心说看来惊羽一时半会回不来,也就进屋等了。
孟惊羽的书房布置得极简,没什么贵重的花瓶瓷器,只是桌后的四五个大书架摆得满满当当。
屋内炭火熏得很暖,林世卿转了一圈,手脚已经暖和过来,见没什么可消遣,便想从书架上抽本书拿来看看,可手刚搭到书架上,眼神无意间扫过孟惊羽书桌上一张展开的信纸,她的动作便顿住了。
林世卿正要拿起来细看,门口处却传来了一声:“世卿,怎么过来了?”
林世卿的手还悬在那张信纸的正上空,脸上却没有什么被现场抓包的窘迫,反倒是孟惊羽和她面面相觑片刻,赶忙走过去将那张信纸收了起来。
林世卿缓缓收回手,挑了眉看他:“唔,巴阳县……你早就知道?”
孟惊羽一时没琢磨明白林世卿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便含混回道:“最近才知道。”
林世卿才不肯相信,上下打量着他:“最近到什么时候?”
“呃……”孟惊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世卿,可以不问么?”
林世卿看着他不说话。
孟惊羽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这个……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只有两个矿藏,即便珍贵,应该也不够满足我那位皇兄的胃口。所以,我从他口中得知三栾镇中有铁矿的时候就多了个心眼,一个不小心……就又问出了一个巴阳县。”
林世卿见他还算老实交代,也不急了,靠着书架继续问:“嗯,然后呢?”
孟惊羽心说躲不过去,便干脆全部如实道来:“原来高远晨一次被他那几个皇兄派人暗杀,躲到巴阳县的时候,刚巧躲到了附近的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孰料,那个山洞却是一条绵延近十丈长的矿藏的开口。高远晨没有告诉任何人,本想留给自己,可我那皇兄贪得无厌,高远晨那时怕谈不拢,只能交出这个王牌——当然,依他后来对于我回朝夺位那个作壁上观的态度来看,想来最终也是不打算给我那位好皇兄的。”
林世卿虽说要帮孟惊羽,但多年习惯,还是忍不住先替周国打算起来,心道不过是一条十丈长的矿藏罢了,虽不算小,可也不算大,这样的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不过想归想,到底还是多问了一嘴:“那是什么矿藏,也是铁矿么?”
孟惊羽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道:“金矿。”
林世卿蓦地睁圆了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多嘴到这么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
铁矿的确重要,可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可是一条十丈的金矿啊——即便是闻惯铜臭的林世卿也深是咋舌。
林世卿深深喘了几口气,压下去想揍扁面前这个人的欲望,终于明白过来:“你当初故意拿铁矿来诱我,实际想要的却是巴阳县的金矿,但又怕自己答应的太干脆会让我起疑,所以坚定地拉上了一个安县来试探我、气我。好,好,好一个欲擒故纵啊……”
林世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孟惊羽:“惊羽,我留在你身边真的有意义么?”
听了林世卿的话,孟惊羽浑身的毛差点没炸了:“当然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你在我身边与我互补,自然是有意义的!”
林世卿听了话简直不知这是夸是损,反问道:“谁是智者,谁是愚者?”
孟惊羽赔笑道:“我是我是。”
林世卿抿起唇:“你是什么?我听不懂。”
孟惊羽赔笑道:“都是都是。”
林世卿眉间要皱,唇角却要挑,五官一时扭作一团,形成了一个新奇的“不辨喜怒”:“说的什么胡话,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