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我把王婶给你弄回来。」
我掐自己的脸,生怕在做梦。
我求着他,咱好人不骗好人,绝对不能讲假话。
策划没顾得上听我把话说完,一眨眼消失不见,遁了地一般。
外乡人经常这样,有时候「唰」的一下凭空出现在村口,他们管这叫「传送」。
要我说,他们有这等神通广大的本领,连月亮都上得去,为啥对那些牛马羊如此执着?
马儿再怎么一夜千里,也没有他们遁地一次行得远。
我要是也会遁地啊,我非得——
嗯?非得什么……
不行,脑袋瓜一下子卡壳了。
我想说,我非得出去看看,去别的村子走一走。可我能去哪呢?
出了村口,东西南北,我连路都不认。
我生下来就在这村子,守着它长大。我就是井底那只蛙,纵然这井底开出再多花,也改变不了我是井底之蛙的事实。
忽然认识到这一点,我感到兴奋又恐惧。
一想要离开村子,也不知是出于不舍,还是出于别的感情,我这脚底下像生了根似的,挪不动。
可是我好想挪一挪啊。
外乡人都见过哪些风景,我也想去看看。
策划没骗我,当晚,王婶就坐在了自己的屋里,我一直蹲守在门口,硬是没看见她进屋。
就跟她消失时一样,她又突然回来了。
王婶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看见我的缝纫机了吗?」
她的缝纫机不见了。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消失了好多天,她说自己一直待在这里,转眼的工夫,缝纫机竟然没了。
王婶说,没有了缝纫机,她再也不能给大家染衣服了。
我告诉她,不要紧的。
王婶很伤心地哭了起来:「怎么不要紧?我活着,就是为了给大家染衣服。看着大家穿上漂亮衣服,我也高兴。」
我点上一盏油灯,领着她走到屋外,一直走到河边去。
在漆黑的夜色中,那染坊和水车像是两头正在匍匐歇息的巨兽。可我不怕,王婶也不怕。
王婶还是哭,这回却是高兴地哭,我看得出来。
虽然她失去了缝纫机,可她的大染坊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