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忽然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本王没耐心同你猜哑谜。宗大人刚走,现在把你人头送过去,还来得及。」
桌下的手倏地攥紧,咯吱作响的门轴仿佛我纷乱的心绪,终于,窗外梆子响,一锤心定。
我道,「七月初八,我死于慈宁宫。」
噼啪,烛台乍响。
容珩掀起眼,一字一句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稳下心绪,无视他眼底的灼人光华,「我知道,就怕我敢说,王爷您不敢信。」
容珩一动不动看着我,如一头幽狼,要在我的脸上找出破绽。半晌,他伸手,钳住了我的下巴,迫我抬头,他勾唇,「江长娆?」
我面不改色,字字清晰,「七月初八,慈宁宫枯井底,婢女玉壶。」
容珩犹自保持着笑容,可在我话落瞬间,指尖倏然加重了力气,捏得我发了痛。
门外,风雨欲来,半晌,他缓缓道,「秋娘,可有此事?」
秋娘从后院缓缓走出,低声道,「当日太后自戕时,确有一名宫女以身殉主,投身于枯井。」
容珩笑容更盛,平缓的语气下怒意汹涌,咬牙道:「秋娘,你怕是没听明白本王的意思,那名宫女,叫什么?」
秋娘跪在地上,「回王爷,叫……玉壶。」
室内死寂压人,我被容珩捏得眼眶通红,与他对视。
良久,只听容珩不冷不热地一笑,「很好。」
这一声笑,像攀至山顶未窥得朝阳的郁郁自嘲,又像扬帆之日忽逢阴雨的愤然不屑。
容珩一把将我推开去,神情恹恹,「滚远些。」
我被推得倒退几步,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又没求着他留下我,若非为了秋娘,这会我已经跟亲人团圆了。现在呢,容珩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凭什么?就因为我不是孟婉?
江长娆是因谁而死,孟婉又是因谁而死?他自己做的孽,凭什么将火发在我身上?
怒气一股脑往头上涌,盛不住了就从眼里淌出来,我扭头就往外走。
「什么劳什子王爷,谁爱伺候谁伺候,老娘还不稀罕!」
走到巷子口,秋风一打旋,一个炸雷,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给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连怒意都被浇得瘀滞于心,半点撒不出来。
我站在那儿,仰头,望着黑洞洞的天,突然破口大骂,「贼老天!」骂完鼻头一酸,蹲下将脸埋进臂弯里,热泪滚烫。
想起玉壶忠心耿耿,就连死了,名字还被我这个不靠谱的主子拿来招摇撞骗,我便更伤心。这下好了,此处不留爷,也无留爷处。我还能重操孟婉旧业,倚门卖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