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
天命如此,不是吗?
虽是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不知怎么地,捏着金簪的手,还是掐进了皮肉里。
整理好妆容,我便去小厨房叫了一盘糕点放进篮子里去了李承珣那处。他本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被我踩到落竹的声音惊到,抬眸看来,似星光穿透浓雾,一下子撞到我心里。
「姐姐怎么来了?」李承珣似乎觉得那日冒犯到了我,如今收敛好情绪同我说话,比往日更尊崇,更小心些。
他明明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的,我还要刻意引诱,真是差劲儿呢。
走进屋子里将糕点摆下来,看着他精致冷淡的侧脸,我按下心中的难堪,垂下眼睫,轻声道:「承珣那日要我考虑……」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承珣打断,他克制不已地抿着薄唇,鸦羽似的睫毛不停地颤抖,似乎扇出清风,声音也轻得好像要飘走:「那日是我冒犯姐姐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谎话一股脑倒出:「不冒犯,我考虑清楚了。我喜欢承珣,发乎情,止乎礼义。」
李承珣整个人僵住,只有那狭长内敛的眼睛微微掀起,眸光晶莹,又透着不可置信的欢喜,要把人淹没在里头:「姐姐是在哄我吗?」
看不得这样一双眼睛,我伸手遮住,温柔不已:「姐姐何时骗过承珣。」
话音一落,李承珣修长细白的手就轻轻一转,将我捏着他手腕的手扣进掌心:「姐姐等我。」
我知道他要我等什么,等他殿试拔得头筹,等他功成名就,等他为宋家翻身,等他十里红妆。
可是,等他的,均是一场欺骗。
苦涩从心里漫上喉口,我缓缓放下遮住他眼睛的手,勉强笑了起来:「好。」
李承珣微微凑近我,声音温柔,目光探寻:「姐姐怎么不开心,是在担心吗?我不会让姐姐有一点儿为难的。姐姐只要选择我就好,剩下的都交给我便是。」
情之重,难以承之。
「不要让我等太久。」
李承珣听我这样说,轻轻笑出了声,如金玉相击,清朗温润。他克制地将我的头按在他瘦削而宽直的肩头,带着蜜似的甜安抚我:「姐姐放心,我舍不得姐姐等太久,也忍不了太久。」
这些日子缩在李承珣这处,他清潭似的眸子能渗出水来,总爱掐着我耳垂问我一句话:「姐姐何时喜欢我的?」眉眼含笑,耳尖翻红,藏着一丝不确定。
所以我会抓着他垂下的另一只手轻轻扣住,垂下眼睫:「哪有人这么问的,我又怎么知道。」摆足了女儿家的羞态,惹得李承珣掐我耳垂的力道下意识变重,我心中便是忍不住自嘲,自个儿竟是个天生的戏子。
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为了完成任务活下去,我总是忍不住对李承珣好,温柔不已,又体贴不已,竟把这份欺骗过出了几分柔情蜜意。
明儿就要殿试。我像往常一样端着亲手做的吃食和洗净的水果朝他院子里走,白色的花落在案前,李承珣未曾拂去,眉眼温柔地瞧了一眼,就这么任由这些任性的落花洒在上头。花香似乎钻进了他的青丝中去,更衬得他温润如玉。
我将吃食、水果放在他手边,从袖袋中拿出这些日子赶出的青色荷包,微微弯身系在他腰间,轻声嘱咐:「荷包里我塞了保平安的坠子,承珣明日定能高中。」
腰还弯着,就被他扣进怀里。李承珣素来有礼,这般对我还是第一次。他搂得很紧,想要纳进骨血里,克制不住,贪恋不已:「姐姐放心。」
我心中莫名涩然,抬手绕过他的脖颈,轻轻揉他的青丝:「好。」
李承珣的学识,说是世无其二也不为过,我本不该担心,可不知怎么,还是坐不住,最后晃到了巷口撞见了纵马游街归来的李承珣。身后的残阳只能为他作陪衬,周边的喧闹也不能入我耳。
他虽模样冷淡如九天悬月,却偏偏在眼角眉梢流露出温柔似水的风情。翻身下马,站定我身前三步,递出一束不知名的野花:「姐姐,我瞧着好看,便摘来了。」
这连名字都叫不出的野花莫名盛过人间牡丹,天上金莲。
状元郎要纵马游街,看尽都城繁花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习俗,李承珣是第一个急着归来的状元。
花也温柔,人也温柔,一时间我竟不想再为了一己私欲而毁了他去。他本该温柔善良,造福百姓,而我在这里的日子本就是偷来的,做人不能太贪心。
回了家中去,府里自然是没人为他高兴的,李经云带他回来养着就是仁至义尽,长公主不把他扔了就是天大的善良。我自个儿早就招呼了厨房给他准备了晚膳,而我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姐姐不与我一道吗?」李承珣声音还是那副低沉悦耳的样子,但掺杂了几分不确定。
我脚步一顿,并没有看他:「不了,我回去了。」说罢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因为我知道身后那个人不能看一眼,看一眼都会心软。
躲了李承珣几天,夜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