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合,章金宝居然还能带着罗珊娜出来。傅瑜心下惊疑,看了罗珊娜好几眼。刚移开目光,就见着章金宝冷冷的看着自己。
见傅瑜望向他,章金宝阴冷的目光收起,脸上罕见的带了丝温和,起身向傅瑜拱拱手,做了一个平辈礼,傅瑜还礼,开门见山问道:“不知章郎君今日来访,有何要事?”
他和章金宝死磕已久,两人从不相互上门拜访,此番章金宝前来,着实让傅瑜惊讶异常,但若要说他是来求和,傅瑜本也觉得诧异,但此时见了章金宝和煦的笑意,心下也不由得疑惑起来。
难不成,章金宝还真想和自己和平共处……
章妃在宫中降位,受建昭帝冷落,四皇子杨泽离皇位又远了些,前段时间章府受洛廷细作光顾,章仆射在当庭一把鼻涕一把泪。
以前煊赫一时的章府,烈火烹油的景象一散,还真像是要不好了一样。
而安国公府,虽然出仕的仍然只是世子傅瑜一人,但他深受傅太后喜爱,又被建昭帝委以重任,这是要重新起用傅家的意思……
这般看来,章金宝来向傅瑜求和,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瞬间,傅瑜心下百转千回,闪过数种思绪。
章金宝慢慢道:“我之前不懂事,和二郎君多次交恶,如今被家父数落惩罚,才恍然觉得以往时日皆为恶果。今日前来,是想要和傅二郎君和谈的。”
傅瑜打杀过章金宝的狗,章金宝也带着狗腿子伤过傅瑜身边的人,两人见了面,更是以互相下对方的面子为乐。这般争斗多年,突然有朝一日章金宝偃旗息鼓了,还主动求和,这让傅瑜觉得诧异的很。
他抬头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傅瑾,却见他神情淡淡,有些削瘦的脸颊有些苍白,此时正慢慢品着手中的茶。
“刚才章郎君可是和我大哥交谈了一会儿?”傅瑜问。
章金宝道:“是我们小子之间的矛盾,怎好惹得兄长父辈出面。”
傅瑜目光上下扫描了章金宝一眼,心下也不觑,道:“既如此,章郎君有意求和,瑜一向与人为善,也没有死磕到底的想法。章郎君今日能这般想,实在是两府大幸。既如此,不妨你我二人约个时日,协上众友,在临湖阁设宴,这便是恩怨酒中消了。”
“好一个恩怨酒中消!”章金宝拊掌大笑,一双有些凹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傅瑜。
“在此之前,章某还希望二郎君能收了我的一份歉礼,”见着傅瑜蹙眉摆手,章金宝又道,“若是二郎君连章某的歉礼都不收,岂不是没有诚心和我消解恩怨?”
他既是这般说了,傅瑜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了。章金宝又道他送来的礼太过贵重,又因为太大,故而放在了外院,傅瑾带着赵斌金圆等人同他去了外院,只傅瑾腿脚不便,仍旧坐在前厅喝茶。
出了前厅,一行人行到二门处的一座空地上,傅瑜被刘荣引着,一眼就看见了摆在空地上的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还是崭新的,厚重的实木,看起来颇为贵重,空中隐隐透着股树木的清香。
章金宝解释道:“这箱子昨天才打好,是特意为了二郎君准备的,里面的东西……也是特意为二郎君准备的。”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傅瑜,宛若盯着猎物的毒舌。
傅瑜见章金宝这般模样,心下警钟大作,只觉章金宝别有用意,心下方才想要和谈的想法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傅瑜冷声道:“章郎君的礼,想来是贵重极了,瑜不敢受,还请拿回章府去吧。”
“别啊,傅瑜,”章金宝索性唤了傅瑜的名字,一字一句地道,“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呢!”他目光阴冷,复又看向那木箱子,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意来。
“你们,亲自把礼给我抬过来。傅瑜可是要亲手打开的呢。”章金宝又吩咐道,前一句说的威严十足,后一句却如情。人间的低语,缱绻温柔,却只让人头皮发冷。
“够了!”傅瑜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耍的什么把戏!这是在我安国公府,我就不信你能枉顾律法,送一具死尸来!”
傅瑜说罢,也不待他人反应过来,随手拔出身畔赵斌随身携带的一柄大刀,扬手一劈,木箱子四散开来。赵斌的大刀是伴随着他从沙场上下来的,凶悍非常,隐有煞气传出,傅瑜方才用了巧劲,故意朝着章金宝的方向劈去,让章金宝一惊,直往后面退了几步。
他退的快,而且狼狈,面上浮现出一丝惧意,但这些在他后背触到一人的手时,却全没了。站在他身后,身形不动,神情平静的人,是一身西域女子装扮的罗珊娜。
见着傅瑜这般,罗珊娜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但这些,傅瑜全没看见,只因他的目光落在了箱中。
隐约可听见周围人的吸气声。
只因为箱子中,还真的有一人。那人一身暗蓝色的裙,已被鲜血染得发黑,鬓发微乱,却还梳着那日的发髻,双眸紧闭,苍白的脸颊上黑红交加。
她被束缚了手脚,整个人蹲坐在木箱子中,丝毫未动,轻柔安静的仿佛没有呼吸声。
刹那间,傅瑜心头闪过万般思绪,他是真没想到,章金宝居然把那名小妾,筠娘送到傅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