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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跪,狗叫,自残,他全都不在乎。如果一只手不够的话,两只手都还给陈老板也没关系,只要能保证阿暮的安全。他以前不懂什么叫无辜,现在他明白了。
可谁也保证不了。他把刀插向太阳穴的时候,蓝信一刚刚翻出四层的栏杆外,拼命地伸着胳膊去够那根吊绳。很好!王九右手向下垂着,他随时准备用手边的碎玻璃发动攻击。这个陈老板不过是个草包,如果不是害怕,他根本没必要叫上这么多人。
可是他确实也做到了,把阿暮伤成那样,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自己所有的防御。
王九感受着刀尖割裂着脸颊,像火一样灼热的痛,他尽量放慢着动作。等蓝信一拽紧那根吊绳,等阿暮平安落地,他会慢慢跟陈老板讨要代价。
蓝信一一手抓着栏杆,整个人几乎悬在走道外,他终于拉住绳索了。可笑意还没来得及从他脸上出现,原本绷紧的绳子忽然瘫软在手中。
阿暮在坠落,她自己割断了绳索。
他早该想到的,任何情况下阿暮都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不在乎自己遭受的一切,可她在乎,即使处于最绝望的深渊里,他们仍想着彼此救赎。
他疯了般往前冲想要接住她。他知道这个高度意味着什么,阿暮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无端承载着自己的罪孽,于是无法阻挡地跌至地狱。
一截长绳出现在阿暮的手腕上,并迅速绕了几个圈,求生的本能让阿暮反手抓住长绳,然后跌荡至二层的走道。阿暮恐怕是没有力气再扶住拦住,直接顺势松了手,然后狠狠地跌在金属地板上。
“十二你就不能注意点吗!”蓝信一大吼。
“还能怎么注意!能捆住她都该求神拜佛了!”十二少见阿暮已经安全,把手中东西一丢,和蓝信一一起从四层的栏杆开始向下跳跃,飞快地来到二层的阿暮身边,拦住已经围上来的一群打手。
王九立刻转过身,有两三个反应快的打手已经冲了上来,他将愤怒注入拳脚,干净利落地将他们击退。走到已经被突然的变故吓得颓然倒地的陈老板面前,王九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直接上去拧断了他的右手。
这些打手显然是陈老板临时雇来的,周围几个人见状直接往外逃跑,王九没有拦,甚至陈老板的血溅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兴奋可言,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向着楼梯处转身的那一刻,就看见了阿暮跌跌撞撞的身影,她抬头看见了自己,然后飞奔而来,带着一身淋漓的鲜血。
王九见她连跑步都不稳,心里难受得要命,大步向前将人搂在怀中。他觉得香港的雪不会比阿暮更像棉花糖,稍微用点力都怕怀中人融化。
“伤口怎么那么深?”阿暮的嘴角还在流血,可她只看到了王九脸上的伤口,满心满眼都是心疼。王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半张脸都是血,怪不得半边视野都是红色,他刚想安慰她,就见阿暮朝着笼子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走去。他茫然地看向地上,是针袋和那只镯子。
他心里忽然有一点酸,然后恨不得痛骂自己,什么时候了还在吃自己的醋。他回头看向二层,蓝信一和十二少那边的打手也都负伤逃跑了,他俩现在一个睁圆了眼,一个皱着眉头,看向自己。
“给个面子,出去等会儿呗?”王九微眯起眼,血流进去太多,着实有点睁不开。他是恶人,但不是小人,这两人的救命之恩他会牢记,所以此刻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令人意外的是,率先动起来的居然是蓝信一,他沉默地拉着十二少就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转过身问了一句:“那家伙怎么办?”
王九看着已经痛晕过去的陈老板,轻飘飘道:“一会儿再解决。”
阿暮不知何时拿着东西走了回来,她拽了拽王九的衣袖:“坐着。”手里拿着的是针袋,里面有银针,还有藏在背面的棉线。王九瞥向笼子边,手镯还在地上放着,她怎么没有拿?
阿暮跪坐在地上,拿出打火机给银针消了消毒,两只手颤抖着想将棉线穿过针孔。她的指尖高高肿起,淤血堆积几乎成黑色,因为疼痛导致两只手一直在哆嗦,根本穿不进去。
王九赶紧拦住她的动作,脑袋嗡嗡作响:“马上去医院!”
“不行!”阿暮猛地抬起头,眼里盈满了泪水,不知是焦急更多还是心疼更多,“你的伤口太深了,再不缝合会一直撕裂到下巴的!”她说的话总是不容置疑。
然后阿暮低下头重新开始穿线,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手上,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怎么半天穿不进去!”
王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空气里有碎玻璃,所以呼吸才会那么痛。他拿过阿暮手中的针线三下五除二地帮她穿好,重新递到她整个青紫的手里。他从来都拧不过她。
“会疼,要忍着。”阿暮小心翼翼地缝合着自己的伤口,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王九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却被哭着告诫说不要乱动。
她果然一哭就停不下来,王九都说不清是阿暮脸上的眼泪更多,还是自己脸上的血更多。
最后一针缝上,阿暮生怕收线头的时候会扯疼了他,于是谨慎地用打火机烧断了多余的线。她的手刚垂下,王九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是不是很痛?”他不希望她只顾着自己,明明她自己受的伤害更大,他希望她能够直视自己的痛楚。像爱他一样去爱自己。
“嗯,好痛好痛。”阿暮终于从无声地垂泪开始痛哭出声,娇小的身躯在怀里不住地发抖。他不敢搂紧,怕触碰她未知的伤口,只好用粗粝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