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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慕你有一个九成新的脑子,它一定很漂亮,比瓷器都光滑,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几乎从来都不思考。”
米斯达自暴自弃:
“你怎么就能确定是九成新呢?说不定是全新未用过呢。”
她认真到几乎是探讨科学的地步:
“至少有一成用在了想尽办法和我唱反调不是吗?”
他实在说不过她,好气,就真的好气。
……更气的是,他竟然不讨厌此时这种床上气氛悠哉的斗嘴。
吵完一轮,两人都有些累了,但仍旧是不困,酒喝完了也没人愿意去取,就这么双双挤在可怜窄小的床上发呆,像是稍作休整,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闲散聊下去。
痛苦在被释放后终于稀释到了让人可以接受的地步,米斯达忍不住接上刚才的话题,有感而发:
“其实不思考也挺好的啊,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就不会痛苦——你就是太钻牛角尖了,才会整天怨气重重的。”
她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的摆烂态度,不知真假地附和:
“对,你说的都对。”
“人就是因为会思考,才会比起其他物种拥有更多烦恼,”
他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想法竟然也有了可怕的深度,连忙试图把话题往更虚无缥缈更轻松的方向带去,随口就问:
“下辈子如果不做人,你想变成什么?”
“……你在问什么愚蠢又没有意义的问题啊。我拒绝回答。”
米斯达毫不在意,在有限的空间令人困扰地伸了半个懒腰,嘟嘟囔囔:
“我的话,想做一只可爱的小狗,因为可爱的关系一定会被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子收养~这样我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吃饱睡好,握个手就会被夸‘盖多好棒’‘盖多真是好孩子’——”
“盖多?这是你下辈子的名字吗?这名字挺像在叫狗的。”
米斯达恼:
“这是我这辈子的名字!盖多!盖多。米斯达!我们都睡过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她不是很感兴趣,偏过头去打算用沉默结束话题。
可他不让,头枕着枕头仰起来去看她,去看昏黄灯光中蜷缩着的她,再次问道:
“你呢,下辈子……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你想成为什么?”
她侧着身子,一言不发地佝偻着矮小的身子,棉麻质地的白裙布料柔软地耷拉在他的一侧胳膊上,从他的角度抬头看过去,金发女孩的半张脸刚好隐没在阴影之中,而在明亮处的那半张脸庞上也仍旧是没有表情。
他心情复杂起来:现在他们都睡过了,可他还是找不到自己对她那种复杂情绪的定位。
是爱吗?显然还不足以被定义为爱。
是怜悯?是同病相怜?是孤单时渴求陪伴?
……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会想……想到被她几句话苍白概括的过往,她会像他一样被过去所困吗?
似乎并不会,她很平静,是一种早已从创伤中平复出来、野火烧尽寸草荒芜般的平静。
“我猜,你想成为小鸟,”
他兀自轻声打破沉默,无奈轻笑道:
“自由自在、到处乱飞的快乐小鸟。”
是的,小鸟,又或者天使——从她头一次跌入他家露台时,他就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