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蜷缩在床角,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双深色的拖鞋,以及笔直的裤管,她仰头望去,脸上紧绷,亦湿漉漉的。
贺东辰垂眸看着这样一张令人怜惜的脸,想到刚才那名警察说的话,他叹息了一下,微微弯下腰来,将她的脸捧在掌心,“雪生,你都听到了?”
“是,我听到了。”贺雪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哪怕眼睛干涩得厉害,她也没有回避。
“你怎么看?”贺东辰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找不到她的灵魂,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让他顿时心慌气短起来。
贺雪生终究还是移开视线,眼里翻涌着奔腾的戾气,那抹戾气似乎要将她吞噬,让她喘不过气来,“他该死!”
“雪生,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不要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蒙蔽心灵,记住哥哥说的话,哥哥只希望你幸福。”贺东辰叹息,他知道刚才那名警察说的话,会给她造成什么样的暗示,杀人灭口么?沈存希就算要做,也不会做得人尽皆知。
带着保镖司机大赤赤上门,他蠢成这样,当年是怎么斗过华尔街那些诡诈且心术不正的小人的?
而他之所以不阻止,却是有他的道理,那名警察,看到雪生时,似乎一点也不慌张啊,好像是在意料之中,这不合情理。
贺雪生摇头,她早就已经没有幸福的机会了,可是纵使下地狱,她也要拉着沈存希一起。
“哥哥,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不要担心我。”贺雪生站起来,目光已经没有刚才的脆弱与自怜,反而变得坚毅起来,她想走的路,一直在犹豫,一直在徘徊,现在,她终于不用再犹豫,不用再徘徊了。
贺东辰看着她,这五年来,他看得到她的变化。
刚接她回来时,她是一只受伤的蝴蝶,伤得那样重,把翅膀折断了,可是她仍然在挣扎,不断的挣扎,挣扎得那样凶狠,以致于伤痕累累。
她终于从地狱里挣脱回来,却将自己的心紧紧缚上了茧,任任何人都走不进她心里。她在变,变得更美,还变得更坚强。或许,一直都是坚强的,只不过过于忍耐,把翅膀缩起来了。
而此刻,她重新展开她的翅膀,她要绝地重生,却是为了去战斗,跟一个她永远都胜利不了的人战斗。她伤他一分,就有十分痛苦反噬在她身上。到最后,她会越来越厌弃自己,越来越无法原谅自己,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他怎么忍心看她这样?
可是这个局,到底要怎样才能破?
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厮杀,这太残忍!
“依诺……”这是五年来,贺东辰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心口仿佛烧着一团火,让他感到压抑。
贺雪生颤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去,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她冷声道:“宋依诺已经死了,死在六年多前的爆炸中,那是她的结局,现在活着的是贺雪生。”
贺东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很想问她,既然她说她是贺雪生,为什么不试着重新开始,为什么还要和过去纠缠在一起?
她恨沈存希,要报复他,要他拿命去偿她所经历过的痛苦与折磨,可她何曾不是还爱着?爱得有多深,恨就有多浓。
她这样自欺欺人,最后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
沈存希被刑警带走的消息在桐城沸腾了,薄慕年得到消息时,他心中震怒。在桐城,盯着沈存希一举一动的人不少,可他怎么就着了道,还被警察抓进警局?
他当时就委派了私人律师去保释沈存希出来,私人律师称警方证据确凿,很难保释。
薄慕年想起六年多前关于宋依诺的案子,他没能及时将宋依诺保释出来,才发现了爆炸,使得沈存希远走他乡,美昕迁怒了他这么多年。
如今,他对警局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大发脾气,“容易保释我让你去干嘛?”
私人律师灰头土脸的去走关系,尽快将沈存希从里面弄出来。
但是这件案子上了微博,闹得人尽皆知,就算是搬出薄家的面子,也未必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接这个烫手山芋。薄慕年不管过程,天黑之前,他要看见沈存希从警局里走出来。
警局审讯室里,审讯沈存希的警官是周午,周午看着坐在那里巍然如山的男人,一点也不为自己身陷囹圄而感到不安。
他拉开椅子,在沈存希对面坐下,“沈先生,今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真把我当嫌疑犯审?”沈存希目光炯亮地盯着他,以前看不到敌人在哪里,一擦抹眼黑,现在他倒是知道,在桐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死。
周午抿嘴不说话,却听沈存希讥诮道:“你还不够格,叫你们局长过来。”
周午脸色晦暗,若不是上头交代过,不允许对沈存希对粗,他真想揍他一顿,他咬了咬牙关,恨得牙根痒痒,“这样的小案子都要我们局长出面,我们局长未免太忙了。”
“原来杀人这样的案子,在周队长眼里只是一个小案子,那什么是大案,六年前警局爆炸是大案?可也没见警方给大众一个说话。”沈存希声音更冷,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对面的周午一眼。
周午被他一通抢白说得灰头土脸的,六年前警局爆炸最后被定为悬案,这也充分体现了警方的能力。可有些案子他们能查,有些案子上面说封存,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