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管家欣然将匣子递过,心想,一直劝他休息休息,他不听,最后还是这招管用。
细匣子拨开,里头盛着一卷轴。
顾扶威瞥了一眼桌上密密麻麻的折子,微眉就是一拂,便通通拨至一旁。
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细匣里的卷轴取了出来,平展在桌上。
缂丝为包首,青绿簟文锦为天头,大姜牙云鸾白绫,白玉碾龙簪顶轴。
“嘿呀,离二小姐的眼光可真是好,瞧这卷轴裱得那叫一个高贵大气又不落俗套。”杨管家忍不住地夸赞。
顾扶威眼里也是一亮,修长的手指顺着滚轴缓缓的拨开。
随着字卷的展开,四行诗句赫然映入眼帘。
纵横有力的笔锋连贯得行云流水,将那深红如血的薛涛纸都压得黯然失色。
顾扶威薄唇微动,不由地轻念出了声。
“谢绝宫廷飞诏恩,行雨流风莫妒恨。
千秋壮观君知否?西域纵横尽百城。”
顾扶威嘴角勾起一丝欣赏的笑来。
“她亲手写的?”
“亲手写的!”杨管家见顾扶威很是赞许,连忙偎上前来细瞧。
“妙哉妙哉,此诗写得波澜壮阔,器宇轩昂,不知情的话,哪里能猜到是个女子所作?”杨管家抚着胡子,意犹未尽,“只是老奴总觉得这诗里还暗含着一层意思,没有说明白。”
顾扶威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踱起了步子,“她这是在夸我父王,你没看出来么?”
杨管家伸着脖子又朗读了一遍。
顾扶威指点道,“谢绝宫廷飞诏恩——当年父王平定午双之乱后,皇祖父下了旨意,让父王进宫受封七珠亲王。父王清楚,朝廷后宫对他多有记恨,在京城留下,必定危险重重,于是叩谢了皇恩,跋山涉水的去了西域,这便是她的下一句,行雨流风莫妒恨。”
杨管家眼里划过一丝惊异,“离小姐真是个妙人!一双素手能令死骨生肉也就罢了,还装了一肚子的墨水。若离小姐是个男儿,必定能当得起‘宋才潘面’这四个字。”
“她?”顾扶威连连摇头,“投机取巧。”
顾扶威轻斥了一声,脸上却是满满的宠溺。“她知本王不喜欢听恭维话,怕直接夸我显得太狗腿,便转而夸起我父王来讨我高兴。我父王早早驾鹤西去去,留下的就只有这千载美名,旁人茶余饭后都要谈说几句,她写成诗句裱起来送我,也就不会显得曲意承奉了。”
杨管家知道顾扶威心里还是欣赏离盏的,只是他这人就是这么个脾性,真正的好话极其吝啬出口,即便出了口,也因为拐弯抹角说变了味。
只是杨管家望着怡然自乐的顾扶威,眼中隐隐生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离盏这个丫头,人生得漂亮又机敏,的确挺讨喜的。命途多舛,又着实让人心疼。
顾扶威现在肯待她好,杨管家心里也很高兴。
只是怕王爷一点一点的好过了头……这以后离盏还有大用处,万一王爷舍不得下手,功亏一篑了怎么办?
“杨管家,把字画放卧房里挂着吧。”
“啊?”杨管家仰起头来:“那原先幅骏马飞沙图不要了?”
“你老不是一直中意那幅画么?今儿赏你了。”
“嗳!”杨管家迟疑着答应了。顾扶威定下的事情,他可不敢有异议。
“多谢王爷抬爱。”杨管家笑着应声,把字卷收进细匣子里,出了亭子,往二重小楼上去。
西林在房顶上值守,正巧能看见廊下的人影,她一时生了好奇心,什么东西啊,让杨管家这般小心翼翼的捧着朝王爷的卧房里去。
她一个倒挂金钩落在廊间,在后头拍了拍杨管家肩。
“咦?西域来了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