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里话,圣上是后悔的,而且是极其的后悔。当初他是真的看那些老臣极为不顺眼,只觉得他们就爱倚老卖老,明明年纪都一大把了,却颇为不识趣,连自动请辞都不懂。但凡他们自己主动开口提出告老还乡,哪里还需要他来当这个恶人?
然而,真等到了今时今刻,圣上又觉得甚是懊恼。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么的不争气,说倒下就倒下,完全没有给他预留准备的空间和时间。
而今他不得不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清河,却是除了托孤,再无其他选择。
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夺了沈清河手中的十万兵马大权吧!如若引来沈清河的反弹,那可如何是好?即便沈清河不反弹,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兵权,他又能找出谁来接手沈清河的大权?
放眼朝中一众武将,谁人能是沈清河的动手?更何况,沈清河麾下那一众骁勇善战的将士们也都不是吃素的。圣上着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部收服他们,以着最快的速度得到他们的认可和臣服。
要是再给圣上一些时间,他肯定会暗自里重新提拔对自己可用的人才。只有他亲手挑出来的人,他才愿意相信。然而很可惜的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准许他操更多的心。眼下的危急关头,他能够仰仗的人就只有沈清河了。
沈清河没有圣上想的那般阴狠毒辣。要是圣上真的开口要夺走他手中的兵权,沈清河肯定还是会拱手让出兵权的。至于圣上重新找出来的那位将领到底可不可用,沈清河就不做保证了。
至于圣上此刻所打的小算盘,沈清河也很是明白。无外乎是想要他帮着新帝坐稳朝中的地位,待到新帝手中掌握了绝对的实权,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只不过届时的“功成身退”,到底是沈清河自己率先告老,还是被新帝不留情面的满门斩杀,就是皇家的事情了。想来,而今这位圣上肯定会秘密告知新帝,而不被沈清河知晓的。
沈清河对权势,真心没有那么的贪婪。但凡可以,沈清河更愿意恣意驰骋沙场,而不是整日呆在朝中玩这些权谋之术。这些所谓的权力之争,沈清河不是不会,只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
沐浴在当今圣上的灼灼视线中,沈清河重重的点了点头,应下了圣上令他辅佐新帝的旨意。
圣上抿抿嘴,还想继续多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和念头。
也罢,如若沈清河真的有异心,即便他现下向沈清河索要再多的承诺,也是无济于事,都是空口白话,糊弄他的而已。反之,要是沈清河真能说到做到,哪怕他不过多的费唇舌,沈清河也会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不会让他失望的。
更何况,除了沈清河以外,他还有另一张更加重要的筹码。等到小五来到宫里,他也就无需担心沈清河会阳奉阴违了。
周月琦本是不打算进宫的。她才刚被诊断出又一次有喜,正是头三个月的关键时期,并不适宜出门。
然而,宫里传来的旨意,又是圣上的意思,周月琦顿了顿,还是起身出了门。
见到周月琦的时候,圣上明显有些欢喜。视线落到周月琦尚且看不出什么的肚子上,圣上的眼中闪过满意和欣慰的神色:“小五来了?身子可还好?御医有没有说,肚子里的孩子情况如何?”
圣上会知晓她怀孕的事情,周月琦并不意外。微微点点头,周月琦逐一回答了圣上的问话:“回父皇的话,女儿的身子尚且安好。御医诊断,孩子也很是健壮,未有孱弱之态。”
“那就好,那就好。”圣上一开始,是很不希望周月琦跟沈清河弄假成真的。可是,周月琦都已经为沈家生下两个孩子了,哪里还缺了这第三个?
圣上原本就很喜欢沈承皓。现下对周月琦肚子里的第三个孩子,就更有期待了。原因无他,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正好能帮着他稳住沈清河,成功牵制住沈清河,逼得沈清河不敢有旁的心思,也不敢对皇家不忠心。
如此想着,圣上毫不客气就道出了他之所以会将周月琦宣召进皇宫的真实用意和目的:“小五这一胎就留在宫里静养吧!多陪陪你母后。顺便,这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随小五的姓氏,是咱们皇家的孩子。”
周月琦和沈清河都没想到,圣上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得出来,圣上只是在告知他们二人,而不是询问,周月琦和沈清河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圣上摆明了是想要利用这个孩子。单单这份心思,就足以引来周月琦和沈清河的不满。他们两人对自己的孩子,都是真心疼爱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们的孩子掺杂进皇家的权力之争中。若非如此,之前圣上执意要将沈承皓留在宫里养着的时候,周月琦和沈清河也不会那般坚决的反对,屡次拐着弯的推波助澜,直接将圣上的心思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现下圣上的手段更是狠绝。问都不问他们一声,就要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赐姓“周”。这样无上的尊荣,对孩子而言,并非天大的荣耀,而是无尽的灾难。毫无疑问,周月琦和沈清河是极为不情愿,也不想答应的。
“好了,朕的身体有些不适,就不跟小五多言了。圣旨已经送到沈家,小五便安心留在宫里静养吧!”圣上当然知道,以周月琦和沈清河的性子,并不会答应他的安排。可是,圣上也绝对不会什么也不做的坐以待毙。
不到万不得已,圣上是肯定不想放权的。现下他的身体虽然开始走起了下坡路,但是谁又能保证,他过几日后就一定不会安好如初?反之,倘若他真的熬不过这一关,圣上能够做的,便是尽快安排好新帝的人选,以免愧对列祖列宗。
圣上是极为要面子的人,也甚是爱惜自己的名声。他不想在史书上留下骂名,也不想后人提及他这位先祖的时候,口中只有谴责和批评,而没有丁点的赞美和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