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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成的活阎王称号不是乱起的,这年头只要是个汉人都多多少少听说过谢景成的威名,据说每一个被谢景成用过刑的,到最后就成了一具只会回答问题的行尸走肉,想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你。
比起落在谢景成手上,所有人都更想死在战场上或自刎,这倒还体面一点,探子想到这,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再三保证,而后便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但普军方才才经历大胜,此时士气正盛,又怎会给大周和兀糜太多的休整时间?不过一两个时辰后,探子打探完了所有情报,准备回到大周中军大营向徐平阳汇报时,隔了老远便听见了喊杀声。
他心中顿感不妙,赶紧加快速度赶回了大周所在的地方,只不过是刚刚到不远处,他便愣住了,因为眼前的一切,宛如人间地狱一般可怕。
大周突遭大普袭击,迫不得已只能全军出击进行防御,等待兀糜的支援,可战场上的普军如同杀神般,他们身上挂着一把探子在史书上曾见过的赵宋突火枪,而手里拿着两根如花骨朵般的铁棒子,普军每挥舞一下,连兀糜铁浮屠都扛不住,更别说防御完全没有铁浮屠那么完备的周军了,战场几乎一边倒,大普的步兵列阵蹲下,每射击突火枪一次,便有一批周军倒下,大普骑兵便趁此机会挥舞着铁骨朵将人砸成泥。
周军根本就没法赢,也怕是撑不到兀糜来支援的那一天了,但周军仍在努力反击,没见过长沙之战的将士,自然还是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认为的这个时代最强的兵种——兀糜铁浮屠,可他们完全没想到,兀糜根本没想过要出兵支援,而是连夜带着营帐和人跑路了。
没办法,听到兀糜伤亡惨重,乌烈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但在听到周军那帮旧普军都被灭了七万步兵时,乌烈还是决定率兵撤退,不过在走之前,他赶到了周军与普军的战场,看见了一切。
乌烈几乎快被普军那一堆稀奇古怪的武器和战法整的眼花缭乱了,但可怕的杀伤力让他明白此战就算是真的打了,也只会是兀糜死伤惨重,而普军,不过只会死上那么一点人而已。
于是乌烈原先慢慢撤退的决策就变成了快速奔袭,一群人驾着马,几乎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才赶在普军反应过来率军追赶之前回了兀糜,而后乌烈便迅速拟定文书,准备伺机而动,发给沈念。
“镇北侯一日不死,我兀糜一日出不得。”乌烈留下这句感慨,便彻底断绝了与大周的联盟关系。
而此时此刻,可怜的大周还在为了等待兀糜援军的支援而苦苦支撑,大周军心已经彻底涣散了,在大普第一轮进攻后,所有人都充满了绝望。
渐渐的,便有人感到了后悔:“若是当时一心跟随镇北侯,不叛普,而今我们也不会这么惨。”
这人一开口,像是往人群里丢了个震天雷一般,城墙上原本麻木绝望的周军们都愤怒了起来——要知道,当时周王还没犯蠢时,他们曾攻入过京城,一路上烧伤抢掠,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可现在,因为周王的一次犯蠢,整个战局便被颠覆了,更别说镇北侯好端端的不坐在朝堂中当她的丞相,而是跑来亲自领兵了。
城墙上沸腾了起来,周军真不明白自己坚守在此的意义,明明无论如何,只要抵抗了都是会死的,还不如直接投降,他们现在想要的只有家眷活着就好。
兵变一触即发,那城墙上的将领想极力压制都无法压制,打了两天,大周被大普单方面屠杀了两日,而他们现在坚守在这,不过是为了保住会让他们命丧黄泉,无家可归的帝王罢了,这实在是不公,没有人能接受。
有些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来拿着手里已经快烂了的刀剑纷纷往那些没有参与兵变,反而还杀害兵卒维护秩序的将领,而后一窝蜂朝着徐平阳所在的地方冲去。
但结果让他们无比失望——徐平阳不知何时得到了风声,早早就跑了,就连城中原本还剩余的军队也一同消失了,剩的有且只有周择端了,他站在府里,手中拿着剑,明显是想自裁又不敢。面对这所谓的太师,大周的高官,最先开始煽动兵变的林术立刻把他绑了起来,而后便呼喊着:“同袍们,随我将城门打开,献贼人,迎王师!”
林术这一嗓子,将在场的所有人的气氛都带动起来了,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大声喊着:“开城门,献贼人,迎王师!”
大周与大普的最后一座边关重镇,告破。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看似为他们的命运前途着想的林术,根本不是自己人。
一月前,京城内,李晏站在屋子里,昏暗的烛光将人影映在门窗上,看似是在自言自语,实则是在和铁西营的探子对话。
“叛军而今士气如何?”李晏问。
探子答:“不好。”
“若是我让你混进去当内应,待叛军军心涣散时煽动兵变,你可愿意?”李晏面色平静,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却给足了这探子选择的机会,“若是成功了,我许你去除铁西营探子的身份,正大光明的生活在京,若是失败,你将死无全尸。”
探子低垂下头,思考良久,半晌,终于抬起头,敬重地开口:“愿听镇北侯吩咐。”
而那日烛光下的脸,正与现在这开城门的脸贴合在了一起。
而大周在失去最后一座边关重镇后,也彻底没了和大普抗衡的实力,徐平阳在林术开门献城的那一刻便在大周的临时国都——广州,写下了退位诏书和投降书,静候普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