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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天见小唯画画得这么好,就拿了一幅去讨好对方。对方看到这些画后非常激动,询问他这是哪位大家的作品。他不认识什么大艺术家,只好有些窘迫地回答这只是幅出自自己才十三岁的小姨子的画,并表示这样的画家里还有很多。
那位大商人表示很震惊,说很想见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天才女孩,因为她画得实在太细腻,太好了。于是就这样,小唯的画瞬间被捧上高台。张泽天嗅到了她身上无穷无尽的价值,立马又拿了家里好几副油画出去供那人欣赏。同样的,小唯的每幅画都备受喜爱。自此,天才画家何之唯的名声就这么不胫而走。
这是一次大获全胜的营销。不是说小唯画得不够好,她非常有天赋,但她还很稚嫩,仍然有上升空间。现在她的商业价值要比她的艺术价值高上了很多很多倍,尽管大部分人认为她确实拥有惊为天人的创造能力,但已经开始有人诟病她徒有虚名。
她被捧时才十三岁而已,现在也只有十六岁。这样的名气时常让她很痛苦。她的生活因此发生剧变。很少有同龄人愿意接近她,因为她太耀眼;她从今往后就在不停地为了取悦别人创作;她必须永远保持精巧,永远优秀。她不喜欢被注视,不喜欢吵闹,不喜欢高高在上。她想做的只是安静地,自顾自地画画。
某种程度上来看,是张泽天造就了这样的她,可同时他也伤害了她。每次我看到她像今天这样画画,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我不觉得她很享受这个过程。我也说过她不必每次都答应张泽天的强求,但她每次都为他画了画。
小唯不大乐意做违背本心的事。至于为什么可以拼命忍受不适去为一个不待见的人画画,她也没有向我解释太多,只是说了句:如果一幅画就能平息很多事,那她愿意就这么画一辈子。
第4章3
2009年1月11日晴
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十六岁。
我最近有点不舒服,天气转凉加上频繁地熬夜让我开始头疼。小唯见状后,画画时不让我进房间,因为屋子里的气味会让我的不适加重。
这段时间我们各自忙各自的。她在她房间里画画,我在书房里写作。我的状态不好,写出来的东西开始变得有些混乱。一些本来在脑内构思好的词句在下一秒伴随着磨人的头疼被遗忘。我得时不时停下来缓一会,喝口茶,趴在书桌上歇会。休息一小阵子后这种情况会改善很多,看来我真的不能再这么熬夜了。
张泽天今天又回来了一趟。他来看他要的画进度怎样了。小唯说再给她两个星期,目前整幅画已经画好三分之一,她还要些时间来完善。张泽天在这件事上总是意外地很有耐心。小唯说等,他便等着,不会再催。毕竟一幅何之唯的新作价值连城,他等得起。
他就在家里逗留了短短十分钟,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直这样,至于他去了哪,做了什么事,我并不在乎。就像他也不在乎我一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情感可言了,非要说一种我对他的情感,除了恨,还是恨。
张泽天走后,小唯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了。她画累了,开始卧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我从书房里出来泡茶时发现她在和童玉卓打电话。当时貌似童玉卓就在家附近,小唯想叫她来家里坐坐。
我见她一边和电话那边说着,一边眨眨眼询问我同不同意她带朋友回家玩。我当然很欢迎童玉卓来家里,这样小唯就不会总是待在自己那间异味很重的房间没日没夜地画画了。
电话没打完几分钟,童玉卓便带着很多吃的上楼串门了。今天她穿着一件厚厚的深蓝色呢子衣,身下配上一条黑色牛仔裤和一双海蓝色高帮鞋,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天蓝色格子围巾。
她这身装扮很有英伦范,我在她礼貌的招呼声中沦陷了。她特意为我带了只钢笔,为小唯带了一盒红色指甲油。我在心里暗暗给童玉卓起了一个绰号:满分女孩。她总是把一切做得恰到好处,她的父母想必都不是一般人,能教育出一个这么棒的女儿。
小唯见到童玉卓后很高兴,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她只是很快从沙发上起来,随后询问对方喜欢吃什么,难得特别有兴致地往厨房走。童玉卓还有些奇怪地询问,我们家原来一直都是小唯在做饭吗?说起来真是惭愧,比小唯大了八岁的我身为姐姐却不会做饭。
一个人时我为了图快总是去外面吃,带小唯一块住时初入厨房,就算之后苦练了很久厨艺,做出来的饭菜的味道也总是一言难尽。
是我把小唯逼上绝路的。虽然她根本不爱吃饭,但竟然为了我这个厨房杀手,只知道吃的废物姐姐,用自己画出价值十万百万的画的手开了灶。然而最恐怖的是,她竟然还很擅长烹饪。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其实做什么都很有天赋,只是有些事她实在提不起劲去做,比如说学物理和社交。
2009年2月20日
何之唯。
我的妹妹十六岁。我病了,我不知道。
我很伤心,我哭了。
2009年2月25日
何之唯。何之唯。她看我来了。她哭了。
2009年2月29日
何之唯,我的妹妹。她十六岁,她是画家。
我生病了,病得很重。我很伤心。
2009年3月5日
何之唯是我妹妹。何之唯十六岁了。
2009年3月11日
何之唯是我妹妹,她十六岁。
医生说是一氧化碳中毒引发的迟发性脑病。这是我生的病,我口齿不清,说话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