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镇国公府看似其乐融融阖家欢乐之际,相府。
“祖父!”
书房里燃着一炉香。
暗红回字纹漆面竹帘卷起,内室的矮脚翘头案上堆积着小山般的文书奏折,圆形花窗前置了一张茶案,案头的冰裂纹细颈瓶里插了一支枯荷和一只铜色莲蓬。
蓄着山羊胡须的老人穿素色禅衣,端坐在案后,正慢条斯理地吃茶。
慕容香雪哭得梨花带雨,柔弱地跪倒在茶案前:“祖父明鉴,李施雨的事情跟雪儿半点儿关系也没有,都是她自作主张咎由自取!”
“够了!”
慕容焘低声呵斥。
慕容香雪哽咽着止住眼泪:“祖父……”
慕容焘淡淡道:“我不管是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死了也就死了。我一早便教过你,哪怕你做尽坏事,但只要你有本事不叫其他人怀疑到你身上、不牵连到相府,祖父是不会责怪你的。”Μ。
慕容香雪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顿了顿,她又哑着嗓子道:“可是太子哥哥还是怀疑我……祖父,太子哥哥不喜欢我,还说我让他失望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不我亲手做几道点心,再去城郊探望探望他?再过几日就是七夕,说不定,说不定能借着这个契机,挽回我们之间的关系……”
慕容焘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
慕容家必须出一位皇后。
可惜嫡长孙女慕容九里性子跋扈一身反骨,连弑父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可见极难掌控。
纵使送她入东宫,也对他们慕容家族无益。
嫡出的孙女里面,便只剩下慕容香雪。
然而这孩子也是个没用的,他都把慕容九里送去数百里之外的玄青寺八年了,足足八年时间,八个春夏秋冬,这孩子也没能让周显元对她心动,为她更改联姻对象!
真真是半点儿手段都没有,可惜了那张花容月貌的脸!
“砰”的一声,慕容焘把铁漆茶盏重重搁在茶案上:“我给了伱八年时间,你都搞不定周显元,难道短短一個七夕,你就能搞定他?”
“我……”慕容香雪缩了缩身子,委屈不已,“祖父有所不知,孙女不是没有努力,只是太子殿下是个油盐不进又一根筋的正人君子,根本就不开窍,不论我怎么亲近他,他都不会往那方面想,他只把我当妹妹……我实在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难道她不想当太子妃吗?
她比谁都要想!
可是说句难听的,周显元的脑子好像被驴踢了。
她曾经挑了个晚霞绚烂榴花火红的夏日黄昏,打扮得漂漂亮亮,约周显元在御花园相见,随即故意往他怀里跌倒,谁知他不仅不解风情地避开害她摔了个狗啃泥,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绣花鞋不合脚,怎么连站都站不稳,又打发宫女去给她拿新鞋。
凛凛寒冬,她挑了个落雪的日子,约他在水榭吃酒,孤男寡女时故意褪下厚重的外裳,露出她引以为傲的身段,谁知周显元不仅没有被迷住,还婆婆妈妈地叮嘱她不可在天冷的时候穿这么少,说什么女子体寒,容易落下病根之类的话。
凡此种种,她都要崩溃了!
茶水在唇齿间弥漫。
慕容焘品着茶香,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茶案。
半晌,他沉沉道:“你必须成为太子妃。”
“可是祖父,现在姐姐回家了,雪儿更加没有机会了。除非让姐姐去死,否则雪儿要如何才能顶替她?”
慕容焘轻抚胡须,思虑片刻,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