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前父慈女孝的十几年也不是假的。
如同他每次对曲静胜动手后,酒醒过来难免心生悔意。
今日险些失手掐死她,更是忧得连夜赶去确认人是否安康。
他很矛盾。
“大哥,此举怕是不妥,不光救不了璨璨,还极可能害她们四姐弟死无葬身之地。”沉默许久的曲定开口,他比曲邕小两岁,行伍出身,面相端肃冷凝的缘故,瞧着倒比养尊处优的兄长更稳重年长。
曲定条理分明的分析——
“暂且不说璨璨的计划天真幼稚,庆王不是傻子,身边有那许多谋臣亲信簇拥,岂会轻易中计。”
“单论璨璨身份特殊,此事若要计较,势必事先禀告于皇上知晓。皇上现下正是坐困愁城,无计可施,为了拖延庆军渡江攻城的速度,等待蜀地援军前来救驾,他或许当真会同意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并在施行前亲自描补。”
“大哥你知道的,咱们这位皇上他……他是个谨慎又莽撞的性子。”
曲邕面色微变。
是啊。
景佑帝可不是谨慎又莽撞吗。
谨慎到谁也不信,莽撞削藩。
以皇太孙的身份登基尚不足一年,便要削诸位随太|祖征战立国的王叔藩地。
把王叔们逼得死法五花八门,没死的则被削爵囚禁。
急功近利,造成今日庆王大军南下‘清君侧’的局面。
若让皇帝描补曲静胜‘盗图出逃’的计划。
以景佑帝那性情——
曲邕咽了咽嗓子,眼神发直。
曲定不给兄长留任何侥幸的余地,单刀直入道,“给幼稚披上惨烈的皮,一切便顺理成章多了。”
他敢断言,若真让四姐弟带着假图出逃,景佑帝为了使这场戏看起来更逼真以迷惑庆王,势必假戏真做。
一路追杀,四个孩子,除去需要留下一人前往庆军大营送图,另外三个定然死无全尸。
侥幸活下来那个余生估计也不会好过,身心俱伤。
曲定没奈何地叹口气,沉声宽慰兄长,“他们留在都城,真到那日,我们好歹还能为他们敛骨安葬。”
曲邕被有理有据的二弟说服,呆坐在椅上,惘惘一双眼,格外窝囊。
徐徐凉风裹挟如水月辉自轩窗漫漫倾泻而入,该是难得的清爽夏夜,屋内人却仿佛被烦与忧凝滞。
直到长者老迈的嗓音打破满室死寂。
“为父倒是觉得,此事当行。”老国公不知何时坐直了身体,盯着两个神色各异儿子,铿锵重复,“当行!”
“爹!”曲邕尚未反应过来,曲定已先焦急阻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此岂不荒唐!”
老国公掀起因衰老而半耷拉下来的眼皮,浑浊老眼似悲悯又似无情,“我曲家孩儿,死在为国尽忠的路上,不算憋屈,总比被拉去城楼枭首强。”
哪怕送去的假图能拖延庆王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万一只差这一刻,便能等来援军呢。
他曲礼能获封国公,又躲过太|祖晚年那场对勋贵功臣的大清洗,并非因为战功彪炳,而是凭借对太|祖的忠诚。
昔年他曾是太|祖的贴身侍卫,替太|祖挡过无数明|枪|暗|箭。
如今太|祖钦定的继承人有难,他的儿孙自当义不容辞,去赴既定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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