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泪……”
这名字独一无二,按理来说,嬴寒山不会记错,可她依然不敢轻易下定论,一侧的眉饶有兴致的挑了起来,再三端详那华美无伦的古琴,心中似是有了琢磨。
然而想了好半晌,红唇翕动间,却只喃喃:“鹤泪……只是不知,是不是师尊提起过的那张鹤泪古琴。”
苌濯也是纳罕,他自幼时起,便怀抱此琴在拂梅门修行和演奏,然而从未听门中人提过鹤泪的背景来历,怎的这出尘避世的秉寒弟子,便知道了?
“公子,有关一张名唤‘鹤泪’的古琴,我虽略有耳闻,却不敢轻易断言,你可知它曾经的主人是谁?”
他发了个怔,道:“这……恕我孤陋寡闻了,倒还未尝听说过鹤泪曾有其他主人。”
骨肉匀称的修长手指慢慢拂过了鹤泪的琴弦,细微的震颤琴音从指间流淌而出。
可嬴寒山的视线却不是落在那溢彩流光的鹤泪上,而是借此机会,悄悄的看向了那人肤色冷白匀称、青色脉络微微凸出的手。
直到苌濯碎寒般的声音再度响起,才猛地将她从那小心思里一把薅了出来。
“十岁那年,兄长许我进焦尾阁挑选一样属于自己的灵器,而拂梅门灵器,大抵都是乐器,既能防身又能演奏,我不屑于与妹们争抢那些花枝招展的物件儿,又存心不想乖乖练琴,便看向了小室内最不起眼的鹤泪……”
嬴寒山似是早知苌濯曾经叛逆骄矜,面上未尝有分毫的讶然。
“此琴蒙尘已久,又不肯轻易认主,是焦尾阁所有乐器中,性情最为倔强的一把琴了,同门皆是对此不屑一。然而我甫一看向它,甚至还没能看清此琴究竟是何模样,便闻遏云绕梁之琴音悠悠传来。”
“我未尝料到鹤泪会认我为主,之后询问兄长,他竟也摇头说,不知此琴曾是哪位前辈的灵器。”苌濯轻轻一掀眼睫,眼底兴致盎然,“嬴姑娘竟知拂梅门旧事?”
嬴寒山点了点头,泰然道:“鹤泪,曾是我师娘的武器。”
苌濯腕间一顿,险些将鹤泪从怀中摔出去:“师、师娘?可秉寒仙山的掌门不是……?”
不是位禁欲冷漠又性情古怪的男子么?
二人在幽幽小路上并肩而行,惠风和畅,嬴寒山还是第一次对别人讲有关师尊的事情,很是郑重:“两百年前,我师尊初任秉寒掌门之位,便向拂梅门提了亲,说是要迎娶一位名唤曲暗香的弟子。”
苌濯记忆力优越,然而绞尽脑汁好半晌,也未能将姓名对上人脸。
她看得出那人心中做何感想,便简短的解释道:“师尊曾告诉我,师娘在门中仅仅是一无名小卒,又……”
按照师尊的原话来说,就是:“笨手笨脚,弹琴听得人呲牙咧嘴,跳舞能硬生生将腰扭伤。”但师尊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眉梢似乎都被冰雪消融了,带着宠溺和思念。
嬴寒山临了话锋一转:“又天资平平,公子未尝在拂梅门古籍上见过师娘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苌濯今日才知鹤泪曾经的主人,竟是如此这般的人物。
秉寒仙山的掌门夫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却忽然想通了什么,曲暗香是鹤泪古琴的旧主,而慕渊真人是云曦双剑的旧主,也无怪乎这两样灵器会在危险的时候相互感应,他们本就是属于夫妻二人的灵器!
无论如何,这其中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和依恋。
意味着风雨同舟,至死不弃。
苌濯余光看见了嬴寒山那笔挺如松的腰身,心念微动,一时只觉自己脑子里尽是粘稠的浆糊,晃一晃还能有水声的那种。
这是属于夫妻之间的灵器……
夫妻。
苌濯没来由的心慌了一下。
然而嬴寒山侧首望过来时,眼底却是瞧不出半分杂念,端得是光明磊落:“公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手掌间光芒微起,转瞬将古琴收入袖中乾坤囊,道,“原以为慕渊真人远离红尘俗世,未料竟也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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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如今那位孤高的秉寒掌门为何独来独往、傲雪凌霜,苌濯很识趣的没有问下去——两百年时光已去,如今他形单影只,定是妻儿在种种霍乱中离他而去。
斯人已矣,何需追问?
“太上忘情,我看也不尽然。”嬴寒山那冷淡眉目中难得流露出几分柔和,“师尊是一位好掌门,即便我如今阅历浅显,却深以为然,待往后有幸踏遍河山、历尽千帆之后,我想,我仍觉得师尊是这世上最好的师尊,无人能及。”
嬴寒山笑了,他也就跟着笑。
眼角眉梢的笑意都那样真诚和善,连唇畔勾起的弧度都那样恰到好处,此时,林间斑驳的碎光撒下,那温柔的声音也很合时宜的响起:“看来,慕渊真人对你来说,当真很重要了。”
苌濯也曾有过让他深深感到安心和依赖的长辈,倦鸟归巢,终是有枝可栖。
只不过一切都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