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安静地侧躺着,手臂依然抱着元仲华。他是轻轻地、松松地揽着她。两个人之间若即若离。所有的激情现在都过去了。
元仲华感觉到高澄的手臂在她腰侧,他的手臂让她觉得既踏实有力又略有沉重。她眷恋这种从未珍惜过的感觉,恨不得此刻多一点时间。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对她来说是恰好适宜的。她害怕他一开口又会是伤她心的话。但同时心里又明明白白地知道,她该离开这儿了。
天已经蒙蒙亮。这里不是她的居处,心里总有不踏实的感觉。又好像她现在拥有的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很怕被人窥破。
她心里有多少话想对他说。偏偏现在已经不再适合说。她再说什么也是苍白而徒劳的。她愿意说,他也未必愿意听。
元仲华没多说一个字,只是主动贴进高澄怀里,用力紧紧地抱住了他。死命咬住了唇没有发出声音,不然一定是泣不成声,难以控制。但眼泪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的。
因为用力地控制情绪,抑止声音,她身子不由自己地轻颤。高澄胸前很快就被热泪沾湿了一片。多少想说的话都被自己勉力压制回去了。喉咙口疼痛难忍像堵着一团乱麻。
其实就是这样,多少话都压了下去,这时也不那么想说了。
高澄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只有眉头在睡梦中还微蹙,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梦里也忘不了。他任凭元仲华默默渲泻情绪。
元仲华忍着心头刀割般的痛楚慢慢离开高澄怀里。高澄的手并没有刻意挽留。回头看他一眼,依然如在梦中。如果这时可以换回永恒,她愿意付出一切。
默默看了他一刻,只在心里再唤“阿惠”便又止不住泪,起身着衣离去。
从这一刻起,她已经是身心俱死。人被剖心岂能再活?
阿娈在外面等了半夜,除了满心期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伤感。忽见长公主出来,又见里面毫无动静,便问道“殿下,大王呢?”
元仲华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回一句,“他睡着未醒。”别的再多一个字没有。她决然而去,一直不曾回头再看一眼,也没有一点犹豫。
那边院子里,月光躺着一直睡不着,索性早早起来盥沐梳妆。然后我行我素地便出了自己的院子来寻找高澄。
到底还是桃蕊知道她的心思,跟上来悄悄回禀说大王在书斋,并没有去长公主那儿。她已经不声不响地命人探听清楚了。
月光没说什么,便往书斋而去。
恰在走近时远远看到元仲华以及身后跟着的阿娈正从里面出来,掩门而去。元仲华看起来虽衣衫整齐,但发髻凌乱。
月光立刻心里全明白了,顿时就火冒三丈,觉得是高澄瞒着她来与元仲华私会。不管从前如何,现在她已经对高澄倾尽全心,她虽不在意什么名份,但绝不能忍他再和别人在一起。
桃蕊看出来公主面色不快,很怕她也像落英公主一样发起脾气来不可收拾,但又觉得月光公主与她的阿姊并不相同,应该不会这么脾气暴躁地坏事。
等月光转过身来再走到门口,发现那个苍头奴刘桃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守在门口。
刘桃枝正好把月光拦住。他眼里除了高澄没别人,不管什么柔然公主,面无表情地交待一句,“高王在里面熟睡未醒。”
听到“熟睡未醒”这几个字月光更心头蹿火。当然知道他在里面,不知道也不会来。她根本不把刘桃枝放在眼里,顺手就推开刘桃枝,推门进了院子。
刘桃枝有郎主的吩咐,这院子除了长公主元仲华谁都不许进,当然不能放月光进去。可他没想到公主是异邦人,没那么多的世家规矩,竟对他动手。
等他反应过来月光已经进去了。他要来追,桃蕊又一步拦在他前面笑道,“小奴也要管郎主的事?若是郎主醒了知道是尔这个奴才不许公主进去,岂不大怒?”她知道刘桃枝不会和一个女子动手,有意拦在门口不动。
鹦鹉站在一边倒一动不动地笑看。
刘桃枝又是急又气却不敢下手。
元仲华步子不停地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直到进了屋子坐在大床上才全身几乎瘫软下来。
这时刚至凌晨,屋子里静悄悄的。
阿娈看她神色凄凄,脸上的泪痕虽干了却格外形容憔悴。先不说话,取了木梳来为她解了发髻细细梳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