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娈发现元仲华头上的金爵钗只剩了一只,只取下来放在几案上仍然梳头,想着必定是丢在了书斋里,这会儿也不便多问。
过了好一会儿,把元仲华的发丝都理清楚了,放下梳子才轻声问道,“殿下应该把自己心里的委屈都告诉大王。不管怎么说,大王对殿下也与别人不同。”
元仲华拿起那只点翠金爵钗仔细看。也想起来是有一只丢在书斋了。她也无心再去取回来。这东西本来成双成对,如果真的分在两人手中各一只,也算是微有嘲讽之意。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元仲华已经早不做此想了。她这时候心思根本不在这儿,有一种茫然不知何所往的感觉,连精神都跟着恍惚起来。
“殿下不试试怎么知道?”阿娈总不敢相信高澄真的如此绝情。心里感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高澄居然把心思转到了柔然公主郁久闾氏身上。“殿下从前对大王从来不肯服软乞怜,但凡殿下稍加求告之语,大王必定不会将殿下弃之不顾。”
元仲华最大的问题就在此,从来不会示弱。
“不去。”元仲华摇摇头。这样的事她绝做不来。况且心不在了这必定不是能乞求回来的。
“殿下的发钗还在那儿,至少也该拿回来。不然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拿什么难听的话来说殿下。”阿娈换了个思路。
元仲华没说话,但显然这比刚才那个理由打动她。估计是说她设计求宠。
月光根本不顾忌外面的情景,知道会有人替她把事情都处置好。她只管进屋子里来找高澄。正好便看到高澄躺在大床上。
高澄听到声音就睁开眼睛,看到月光走进来。月光动作快,已经走到大床边,然后上来坐下。高澄索性躺着未动。
月光对高澄的赤身裸体视而不见。高澄也并不觉得他该做何掩饰。他不觉得因为月光就该和别的妻妾们一点关联没有。
还没等高澄说话,月光便一跃而上骑在他身上。“大王夜半而去,丢下我一人,该怎么罚你?”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她又满面笑容。这么明眸善睐地看着高澄,倒把高澄心里的沉重都扫干净了。
“今日在东柏堂议事,晚间必定回来,凭公主怎么罚子惠。”他扶着她的腰。
月光刚才还满面笑容,现在忽然收了笑,用手抚着高澄胸口,颇有不忍地道,“大王每日都如此辛苦,真让妾心里不忍。”
“公主要怎么安抚我?”高澄仰视着她,绿眸子里满是邪气地问。
月光头上挽的望仙髻上插着一支金步摇,上面的流苏在她低头之际垂落在鬓边。金流苏又随着她动作轻轻摇晃,别提有多妩媚。她身上穿的鹅黄缋百合的汉装上襦又把她衬得格外清新美丽。紫色罗裙裙幅特大,垂落在高澄身上盖着。
“大王知道,我汗父原本是想把我嫁到长安去。”月光从高澄身上下来,好好儿地坐在大床上。
高澄也起身着衣。他不知道月光怎么说起这个话题,但他此时恰巧对这个话题有兴趣。
月光无意一瞥,恰好看到他背上有长长的几道伤痕。月光一眼认出来是指甲弄伤的,但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后来为什么没去呢?”高澄已经穿好了中衣,在大床上与月光对坐,并且很有兴趣地问。
“我去过长安,见过孝武皇帝。”月光反驳他。
这倒是高澄不知道的事。讶然道,“你兄长原来是想把你嫁给他?”他原本以为是元宝炬。
很久没有想起来元修这个人了。记起很多事,远得恍如隔世之前,那个洛阳永宁寺的清晨。最伤他心的就是早已逝去的阿姊、永熙皇后高常君。
高澄沉默了,他的心思已经飞了。他要是不把握好现在,说不定以后的下场还不如元修。他心里也有恐惧。自从头上戴了沉重的通天冠,心里也跟着焦躁难平了。
“孝武皇帝虽然不得人心,唯一对左昭仪真心。最后也是为了左昭仪而死。”月光记起这段往事就是触碰心里的阴影。元修当时的形止她都清楚地记得。
“是他不愿求娶你?”高澄倒一点不意外。在他心里是看不起元修的。
“孝武皇帝让我不要去长安,不要嫁到帝王家。”月光忽然垂泪了。她并没有嚎啕,也没有啜泣,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只滴了几滴泪,像是几粒明珠从面颊上滚落。这样已经让人怜爱了,但又不会破坏情致、惹人反感。
“幸好他不肯求娶你。”高澄拉着月光的手笑道。
月光也破涕为笑,很快收了泪。她也握紧了高澄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子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