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宫里的规矩是有奴才侍候主子梳妆打扮这一条,她这些年被人服侍惯了,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但今日却突然别扭起来。
昨夜的梦境,荒谬到虚假,却又真实到可怕。
蒟蒻与白故明,还有好多好多人相继离开……
“殿下,请。”蒟蒻见她迟迟无言,便将身子又压低了些,双手扶住瓷盆的边缘,把盆举过了头顶。
他身子孱弱,力气小,举起这么大的个瓷盆对他来说明显十分吃力。颜桃之瞥过他打着颤的手,心间最最柔软的那一处被触动,她柔声道:“把盆放在塌上,这样拿着太重了。”
蒟蒻不晓得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可万一将床榻弄脏怎么办?”
颜桃之恶劣道:“脏就脏罢,反正不是在宫里。”
别人的地盘,临走之时还是要留下点污渍,以证明自己来过。
蒟蒻应了一声,把盆放置在塌后,默默为她打理着青丝。秦艽挽发的手艺极好,但比起蒟蒻来那是九牛一毛。颜桃之多少能猜出,他这是在娈童坊里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待她整理好下到一楼时,江浮碧已早早侯在阁外。颜桃之正疑惑为何不见宫里派马车来接人,一辆驹车便缓缓行至阁前。
这车青盖素顶,一看便知是民间驶出的。
“在下自作主张,还望殿下不要见怪才是。”江浮碧伸手过了,她没有拒绝,将手放到他手中。
民间的马车不配以车凳与踏脚的太监,她要想顺利上马车,也只能靠他拉一把。
“谢谢。”上了马车,颜桃之忽然轻声说。不知是在谢他拉她上来,还是在谢他雇的马车。
江浮碧在她边上挤着坐下,眸里笑意点点,“我派去宫门口打听的人一直站到巳时初都不见有马车出宫。辞氏蛮横,想来这等小事上定会与你相计较,侍卫估计早被她买通。我这才另聘了马车。”
颜桃之正打算再说些感激的话,却听见他又添了一句,于是她顿时将那些话吞进肚子里。
“毕竟让夫人徒步上街抛头露面,招蜂引蝶,为夫我可是会打翻醋坛子的哦。”
她不认识这个自说自话的白痴碧。
“昨晚殿下睡得可好?”一路上江浮碧的嘴就没停过。
她闭目养神,思忖了会儿才道:“夜长梦多,你说睡得好不好?”
“那就要看梦的内容啰……”他拖长了尾音,引人遐想,“要是是洞房良辰,这千金一刻的春宵自然让人醉生梦死。”
“死?”颜桃之嘴角咧开,“这梦倒让本宫有了个精辟的总结。”
江浮碧:“什么总结?”
她睁开眼,似笑非笑,“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
“承蒙殿下吉言,在下一定长命百岁。”
“那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了?”颜桃之挑眉。
江浮碧风骚地摇摇折扇,“不敢当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的,依本宫看,江阁主倒是和一长命之兽极为相似。”
江浮碧单纯地问,“是什么?”
她幽幽一笑,唇中慢吐出三字:“老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