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必说前头一辆坐人的马车打造得又大又结实,顶棚亦极高大,车身漆得黑亮,四面镶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便华贵不凡。后头两辆大车虽无顶棚,却有高高的木栅,里面摆着高大的红漆铁块和带棱的钢条。虽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但草原上铁器最稀罕,看着这些铁器便已叫那部牧民中的贵人羡艳不已了。
再后头又有普通些的平板着拉着堆成小山的土石包,再有许多马匹跟在车后……
这只怕是周王殿下为了早日建好虏部居所,特地安排人多备马匹,以便轮换拉车吧?
此时才过了二月,达虏尚未有动静,入京受封的虏酋也未归来,齐王他们还在凉城休整。有军官听闻汉中送的处士来,出城看热闹,亲眼看见了汉中车队的规模,回来便向齐王夸道:“周王果然与殿下兄弟情深,派了一车的人,兼有好几车的东西,千里迢迢的急赶着运来,只怕耽搁了殿下的大计呢!”
齐王往常听人夸他大哥,难免要泛泛酸水,这回人夸的却是他哥哥如何爱他,他自己也确实体味得到兄长深情厚意,心头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但他心里不管怎么想,嘴还是硬的,只说:“这必定是宋三元的安排,他还在京里时就常能做出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且把他的人叫来,待本王问问他们要建什么园。”
他那位三皇弟主持了京里的经济园,好似做出什么成就,在父皇面前成日买好,其实还不是全靠他和王家搭钱搭料,帮着他打下基础?
他这回要亲自问问宋三元的经济园是怎么个规模,还要帮着他他手底下派出的人做出个样子——
老三的才具也不比他强,一样的眼高手低,只是占了命好,父皇把那经济园交给他罢了。如今宋时这做经济的祖师接下了兴凉城的重任,派了弟子们过来,他正要看着这些无三元之才的普通人如何建起比京里更强的工业来!
他迫不及待地要见人,更要看他们如何做事,是以不在行辕等候,直接到了府门外,亲眼看了汉中送来的长长车队。
领队的是个头戴皮帽、外穿长袄对襟厚棉袍、脚蹬翻毛皮靴的青年,脱下外头厚衣裳,露出逍遥巾、青绸道袍,倒是一身标准的书生装。剩下的人外衣和他穿得差不多,但露出里衣,却都是普通百姓服色,不是书生装扮。
齐王便遣人唤了那书生上来,开口便问:“你是宋三元的学生?宋三元如何交代的你们,这草原上要兴什么工业?”
宋时是他皇兄辖下的宋知府,对他而言,却还是当年京中一面顿尽的宋三元。
他不肯相信自己不如周王有让人纳头便拜的魅力,也不肯叫宋时“宋知府”,仍旧叫着“宋三元”的旧称。而汉中府百姓一向也以他们知府是三元才子自豪,私底下多也叫他“三元”“状元公”,那位优秀毕业生兼劳务听着齐王这叫法,反倒亲切,更对他添了几分好印象。
他也不提“知府”二字,用了更显亲近的说法:“学生受宋、桓二位祭酒之命,领汉中能工巧匠与兽医来为凉城建新房安置新附之民,并建牛羊马舍、纺织、制革工坊,以安凉城住民,兴凉城经济。”
好,这学生有眼力,知道宋桓二人定是宋在前、桓在后!
他的神情又缓和了几分,问道:“你们宋祭酒只叫你们建这些?没有那些什么‘化学’工坊?本王听闻他汉中建的工业园可有许多工坊,能造化世间未有之物,怎么不在这里建?”
那学生出门前听了许多老师教导、前辈经验,知道上官都要看新鲜的、不懂的东西,需得先满足他们,自己才好安安稳稳做正事。
他便拱一拱手,垂头应道:“学生等从京里带来了些机械,待建起厂房、装起机械,其中便有一种机械能夺天造化,令无用的羽毛化作牲畜绝佳饲料。”
羽毛……还能给畜牲吃?
虽然齐王想看的是造电池、造手电筒之类夺天道之功为人用的东西,不过这将羽毛化作饲料,听着也尽够惊人了。
不光是他惊讶,诸王公多有养鹰隼打猎的,军中也有养信鸽传信的,都见过鸟毛,甚至有收着羽毛玩赏的,可从没听说过鸟毛能吃——
这若不是痴人说梦,那还真是夺天造化,化腐朽为神奇了!难怪自从宋时到了汉中,陕西几乎都无饥馑,户部也供得起他们在这青黄不接的春日里三日一操的口粮,供得起大军北伐了……
那学生顶着众人的震惊、置疑、发难,淡定地解说了羽毛水解技术,等装好机械便当场做给诸位大人看——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要先规划出给牧民生活的区域,选出牛羊舍和纺织厂的厂址,筑地基、做混凝土预制板。待到这些准备做好,便先给齐王殿下和凉城军官百姓看一场一昼夜间便建起无数民宅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