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你回去休息吧!看你,眼睛都敖红了。”景阿姨劝道。
“不,我答应过她,要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如果她醒来我不在身边,她会难过的。”
这时,陆漫漫竟推门走进来,卓然大吃一惊,她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医生不让我乱跑。”她也已转入普通病房,脸色和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
“漫漫,你应该听医生的话,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景阿姨也忧心忡忡地劝道。
“没关系啦!我来看一眼就走。”陆漫漫回头,看着玖玥恬静如水的脸,忧伤地说,“赶快醒来嘛!你答应我还要和我一起去上学,不可以说话不算数啊!”
景阿姨听闻此言,更加沉重地叹了口气。
“阿姨,别心灰意冷嘛!咱们都来和玖玥说说话,讲点儿她喜欢的感兴趣的东西,她记忆里最深刻的事物,说不定很快就醒了。电视里都这样演的,医生不是也这样说的吗?”
景阿姨觉得漫漫说得有道理,连忙凑到床前,流着泪声音哽咽着:“玖玥,乖,快醒来跟妈妈回家去,妈妈做红豆卷给你吃,你不是最喜欢妈妈做的红豆卷了吗?还有啊,你的吉吉想你了哦!再不回家,它就要闹脾气了。”
陆漫漫赞许地给阿姨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可卓然,依然愁眉紧蹙,不发一言。他忽然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歌,一首陆漫漫从来没听过的歌:“蒲公英开满山坡,蝴蝶飞过小河,校园树下秋千上,是谁在唱着歌。她唱云飞雨落,花开寂寞,蒲公英飞走再没回来过。花儿落了结出果,教室里坐着你和我,檐下铃声敲响了,老师也上完最后一课。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说吧说吧快告诉我。明朝万水千山隔,再见已无多。”
原来真会有奇迹发生,在她眼睑上的睫毛如黑色的蝴蝶落在上面,忽然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又颤动一下。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是云涤镇的小小女童,她和卓然从家里偷偷溜出去,坐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他教她朗读古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从山坡那边很远的地方,小学校的铃声响了,学校里的孩子们唱起了歌,那清新优美的歌词清晰地传入玖玥的耳朵:“蒲公英开满山坡,蝴蝶飞过小河……”
她终于醒了过来,叫了声:“卓然。”
他抓住了她的手,激动地呼唤:“玖玥,玖玥,我在这里。”
妈妈喜极而泣,陆漫漫也惊喜地凑到床前喊道:“还有我还有我,我还活着,我们都活着。”
“是啊,我们还活着,活着真好。”
玖玥和陆漫漫的手术,都进入了稳定的恢复期,陆漫漫常常偷偷溜出病房,来找玖玥聊天。卓然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好好休息了,况且还在实习期,耽误了许多工作,终于被景阿姨严厉地斥责回家。
回到家里,他匆匆地洗了个澡,小小地眯了一会儿,又准备朝单位赶。妈妈心疼地埋怨道:“看看,你不要命了,身体都熬成什么样了,为了她,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了。”
说归说,语气却柔软了许多。这一次,卓然竟没有面红耳赤地反驳,反而忽然沉默地上前忽然抱住妈妈,莫名其妙地说:“妈,我爱你。”
这没来由的一句西方式的“我爱你”,将这个平日口冷心热的女人搞得瞬间热泪盈眶,她也紧紧地抱住儿子,哽咽着:“妈妈也爱你啊!”有再多的埋怨,也在这一刻悄悄地饧化,消失无踪。她拍拍儿子的肩,“要去医院看她就去吧!自己也注意身体,记得吃饭。”
从家里出来,卓然却并没有去医院。他先去了实习单位,交代了一些工作,续请病假,然后,又去找林雪初。
正值下午放学,人群里,他看到了身材高挑永远醒目的林雪初。
他主动上前打招呼:“小雪。”
林雪初见到他,颇显意外,酸溜溜地调侃:“玖玥不是在医院吗?你没陪着她?”
“不,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林雪初一愣,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心里依然难抑那股莫名的悸动,有些慌乱地说:“那,走吧!”
她载着他,将车子再次开到郊外。一路上,卓然的脸色青黑,不发一言,嘴唇紧抿着,胸口却时不时提起一口气,仿佛有许多话要说的样子。
正好,林雪初也有话要对他说。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这三个字,旋即又对视自嘲地苦笑了。
“听玖玥说,你很快就要出国留学,离开暄城了。小雪,对不起,我那天态度恶劣,不该对你那样大吼大叫,让你伤心。”
“就因为我要走了,所以才来对我说这番话,让我和你都心里好过一点儿吗?如果是因为这个,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