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男子服饰比女子简单许多,只需将圆领长袍一套,收拢腰带,再整理几下褶皱,就算完好。
但女子身形到底与男子不一样,祝小枝得穿两层里衣,才勉强撑起。幸好祝献之虽是男子,却身板单薄,否则已经露陷。
她伸手轻轻拍在祝献之肩上,
“好了,那就委屈赵王殿下扮我的书童?”
祝献之回头,怒目而视,
“别得意!我只陪你到国子监门口,剩下的你自己见机行事。”
偷梁换柱过后,祝献之便双手抱肩靠在一侧,不再说话。祝小枝索性闭目养神,车轴滚滚,不一会便来到国子监前。
国子监坐落于安上门外的务本坊,北邻太极宫,西接兴道坊,占半坊之地。楚朝建筑惯用白墙黑顶,国子监却是红墙金顶,分外醒目,与其身后的宫城相较,也不逊色。
祝献之一下车就溜得没影,幸而崔藏拙其人极好辨认,人群中最耀眼的永远是祝献之,其次就是崔二郎。
不待她细看,唇红齿白的鲜卑少年已经伸手,熟稔地勾搭在肩上,
“献之,我听他们说,你姐姐昭阳公主殿下也想来国子监上学?”
昭阳公主本人面不改色心不跳,耸耸肩抖落他的手,
“一时兴起而已,已经被父皇驳回了。”
崔藏拙咂咂嘴,“是么,女子求学,她的想法倒真新奇,有气魄,改日你介绍我们认识吧。”
你们此刻已经认识了,祝小枝腹诽。
不过,等机会合适,的确可以以昭阳公主的身份重新认识,毕竟她最终的目的是将真实身份推上帝国的政治舞台,而不是为赵王做嫁衣。
二人同修国子学,有崔藏拙带路,祝小枝没费什么功夫就来到了内堂。
众监生已落座学堂,满室笔墨纸砚铺陈,只待博士前来授课。崔藏拙带着祝小枝在角落同席坐下,竹青色衣角才刚挨着软垫,就阖起眼。
“昨夜不知是哪家在兴办宴席,三更天还在吵闹,我得好好歇一歇。”
崔藏拙连纸笔都没备好,就呼呼大睡起来。祝小枝稍作思索,还是帮他铺好纸,研磨好的砚台也摆在二人中间随时取用。
国子学博士是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因年长而眼眶凹陷,只露出一截小豆眼,似乎连眼前书卷的文字也很难看清了,更无暇去管学生,光顾对着空气滔滔不绝地吐唾沫。
下首的贵胄子弟们或小憩,或打闹,或凑在一块看画本,唯有祝小枝一心修学。
博士与裴载讲的同为《周易》,只是后者不便常常造访昭阳公主府,因此将国子监数日的学课浓缩塞在一节,先有裴载拓宽眼界,再由博士旁征博引,补充细节,她也逐渐丰富领悟。
“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
似乎终于意识到堂下的生徒们各自有事在忙碌,老博士轻咳一声,在脑中仔细搜刮,终于择出一名家世一般但自己尚且记得的学生以儆效尤,
“崔家二郎,你来说说,这句话怎么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