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千斤舍瞽者而趋庙后,由一条甬道直入。道之尽处,一小楼巍然耸立,楼高三层,前有百叶窗。童千斤已急不暇待,不及拾级而登,就地一跃而登二楼檐隙,手扳瓦角,向内一望,楼内陈列木桌椅数张。楼后为一房,阒然无人。
童千斤一跃入楼内,遍觅楼中,一无所获,不禁大怒,连忙奔出,尚幸瞽者未走。
童千斤喝曰:“盲鬼,你竟骗我乎!悟因边在庙后楼上?”
瞽者曰:“他在楼下之地窖内,你将正中神像之左手一扳,自有新发现也。”
童千斤再奔入楼内,果见正中神龛内,正中安奉一位关平像,面白无须,兀然端坐。童千斤上前将关平之手一按,忽见神龛徐徐而动,向左旋转,龛下露出一大穴。而穴内微露光线,有扶梯可下。童千斤执石投其下,并无反应,恃着技高胆大,迈开脚步,直入穴内。
穴方横三丈许,中陈木榻一张,帐被俱备。床上一女子被缚,以布塞口,测其状,似为人所捆,而预备移至别处者。童千斤行近榻前,视该女子年可二十,云鬓蓬松,身裁婀娜,有倾城之色,不过面色苍白,似经多时之囚禁者。童千斤顿悟,一定悟因闻已到此,准备逃走,而来不及也。当下拯女子出地窖,去其缚。女呻吟不已。童千斤出身旁携备之救急药,为女子擦鼻端额际。未几,女已能起立。
童千斤问曰:“你是何人,因何会到此地?”
女子曰:“奴家李巧儿也。事因三月前与家姊同赴西禅寺进香,寺僧睹奴姊妹姿色美丽,强把奴家姊妹二人,囚入寺内,迄今三月,家姐之生死尚未知也。”
童千斤曰:“哦,在小北门外之女尸李氏,是你之家姐矣。”
李巧儿惊曰:“家姐已不在人世间乎?”
童千斤曰:“然也。我路见不平,特自跟踪来此,一则欲灭绝此等败类秃奴,二则拯救你弱质女子。”
李巧儿闻言,痛哭失声曰:“家姊竟死矣,悲哉。”言已,掩面鸣咽,珠泪簌簌而下。
童千斤方在盛年,从未近过女色,生平对于锄奸扶弱,比拳角技,则胆正命平,惟是一见女子鸣咽饮泣,心内顿觉不知所措,想伸手去扶李巧儿,又为礼义之心所克服,而不敢,想找一句说话去安慰,更觉不知徒何说起也,只得呐呐而言曰:“李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之家姊既死矣,此天命所为,悲亦奚补于事。于今天色已暮,我亦腹若雷鸣,你在此稍候,我去五里外之酒家购备肴馔饭品,与你充饥。”
李巧儿唯唯,乃坐于庙内以待。童千斤迈开脚步,直向赵家村外之酒家而奔,购得白鸡一只,饭十盂,酒二斤,挽回关帝庙内,一入门,李巧儿已不知去向,大惊,立即放下鸡酒,四处搜索,杳无踪迹,奔入后楼,由楼上而至地窖,均无踪迹,大奇,由地窖而转出楼前,耸身一跃,跳上三丈高之楼栏上,向庙外四周瞭望,则暮色苍茫,树稍犹挂着残阳一抹,荒鸟投林,呀呀而叫,只见田间野老,荷锄戴笠而归,一望田畴,李巧儿之踪迹渺然。
无奈何颓然而下,复出头进,则所购之白饭鸡酒亦已失去,不禁诧曰:“咦!何以离奇若此,若非此庙有鬼?”既而憬然而悟,此间一定有一技击高深之人,窥伺于吾后,伺我离去此间,先劫李巧儿以去,继则盗我鸡酒。好,扮作蠢仔,潜窥你是谁人至得。想既定,假作疲惫之态,呵欠频频,就神前桌上假寐,鼻息大作,实则双眼半阖,斜卧以睹其变。
未几,果闻庙外有轻微之脚步声,从远而近。童千斤寂然不动,突觉一阵狂风,盖头而下。童千斤暗喝一声“到位”,立即一个蛟龙翻海之势,从桌上一滚,滚落桌后。
一雪亮之钢刀,砍落桌上,深入寸许。童千斤滚落桌后,伸开两手,把神桌向前一推。其两臂本有千斤之力,举神桌若无物。砰一声,神桌打在前面之人,当堂头破,血涔涔下。童千斤谛视之,则牛山濯濯之悟因和尚,赫然站立在目前,手中犹执钢刀,左手抚着光头。
童千斤笑曰:“悟因秃奴,今日你领正我盛惠矣。你以为我童千斤疲极而睡乎?实则出来行走江湖之人,断无蠢钝若是。你劫了李巧儿何去,快快说出,否则取你狗命!”
悟因前为三德和尚之铁鸳鸯击伤右臂,今复为童千斤之神桌一拍,经过两次受伤,已不敢小觑童千斤之技,至是知道势力不敌,返身狂奔。童千斤从后猛追。
悟因在前狂奔,究竟经过两重受伤,足力已不如前。童千斤则龙精虎猛,双腿如飞,瞬息间已追及。
相隔有二丈之遥,悟因知不能免,潜从身畔取出匕首一柄,长可五寸,锋利无比,俟童千斤跑近,反身一掷,向童千斤胸部飞来,疾而有力,猝然一声。
童千斤手急眼快,伸手一接,把匕首接住,哈哈笑曰:“悟因秃奴,技只此耳,尚有何能,尽管放出。”
悟因立定路旁,假作镇静。童千斤慢慢行埋去,将及,悟因忽然大吼一声:“我妻!”声若雷鸣,脚随声起,右脚向童千斤腹部打上。
童千斤一闪,避过其脚,尚未还击,悟因右拳继起,一个黑虎偷心,一拳向童千斤胸部打去。童千斤右拳一挥,搭住悟因之拳,左手跟着伸去,执着悟因之右腕,借住悟因之力向前一送。
童千斤手力在千斤以上。悟因之手力,本亦不弱,惟自为三德和尚打了一下铁鸳鸯之后,手力已减轻一半,抑以作恶多端,天夺其魄,经不起童千斤之一推,只闻唉吔一声,一刹那间,悟因已跌仆寻丈外,犹幸跌落田中,有禾苗乘着,身陷泥泞之内,无大损伤,自知不敌,起身欲逃。
童千斤喝曰:“悟因秃奴,走往何处?若不快供出李巧儿劫去何处,则你今日插翅难飞也。”
悟因恳曰:“童师傅,衲知罪矣,尚望手下留情,饶恕一命。衲当说出李巧儿藏匿地点,以后洗心革面,再做好人。”
童千斤曰:“你真能如此做去,我童千斤体念上天好生之德,亦饶恕你一次。你可快快说出李巧儿之地址矣!”
悟因乃自田中挣扎而起,蹒跚而行至童千斤之前,乃曰:“童师傅可否受衲一拜,此先谢不殺之恩也。”言罢,不俟童千斤答应,双膝猝然跪在地上,叩首如捣蒜,连叩九下,乘童千斤不备,突伸拳向童千斤阴囊打来。
此一拳也,出尽平生之力,想一拳打瓜童千斤。然而童千斤早有防备,一转马,其拳斜斜从大腿擦过。
童千斤见悟因并无信义,不禁大怒,一个箭步,运用全身气力于右腿。悟因斯时尚跪在地上,童千斤一脚打中悟因之胸部,此一脚足有千斤之力,悟因虽然勇迈,究竟血肉之躯,焉能受得起童千斤之脚,当堂痛入肺内,哇然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双眼瞪直。
童千斤喝曰:“江湖人士最重信义,悟因秃奴今日反口覆舌,至死不悟,今日若果放生你,将来必为我之后患也。秃奴,此乃你自取死道,他日阎罗殿上,幸勿怨我。”
悟因已不能言,翕张其口,呀呀作叫。童千斤七窍生烟,再上前一脚,猛踢悟因之头。只一脚,踢中其头,成个爆裂,脑浆迸出。此万恶和尚,卒以作孽太多,丧命于童千斤之脚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