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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说真情凶徒毕命（第1页）

当下陈老锦在书舍内，门前砰砰崩崩，知洪熙官已到，急一声暗号，带着四五十名兄弟，蜂拥追出。出到书舍门前，望见有一人影，向前奔去，陈老锦急率领众兄弟，衔尾追赶。数十人一路追上，追向西方。洪熙官在瓦上见陈老锦等追去后，心中暗喜，今回妙计已售矣，乃从瓦上飞身前去，扳檐越瓦，其快加飞，转瞬间已跳上书舍瓦上，直向后楼飞去，来到楼下，飞身一跃，跳上二楼，一拳打在窗上，砰崩一声，窗门应拳打开。洪熙官一个燕子穿云之势，飞入楼中。

只见小楼之内，油灯之下，罗帐绣榻，陈设精美。榻上锦衣凌乱，但无一人。洪熙官立在房中，细细观察，见床帐摇动，床柱冬冬有声。洪熙官暗念，此必有人躲在床后，全身战栗，故床帐摇动也。乃以白龙宝剑向蚊帐一划。砉然一声，蛟帐应剑倒下。

原来床后果有一女子在，正以布带，自勒其颈，在床柱吊颈自杀，因全身挣扎，故床帐摇动。洪熙官急飞身上前，将女子拦腰一抱，成个抱起，解下其布带。女子方才上吊，尚未气绝。洪熙官慰之曰：“汝是何氏女耶？”

女子双手掩面不答。洪熙官曰：“汝有何委屈，何以自寻短见？”女子仍掩面不发一言。

洪熙官曰：“汝不必畏惧。我今与汝回羊城去，汝父母在羊城候汝也。”

女子忽然号啕大哭曰：“奴奴知错矣。奴奴无面目再见人，请大人将奴奴立即杀死。”

洪熙官曰：“我向不杀人者。汝随我回去，好好供出实情，汝或不致死也。”

女子乘洪熙官不觉，欲挣脱洪熙官之手，以头撞向墙上。但是洪熙官手力大，女子力弱，实无法挣脱。是时楼下人声鼎沸，陈老锦等似是回来者。洪熙官急不及待，把女子拦腰一抱，成个抱起，穿窗飞出，跳落瓦上。

洪熙官擒此女子，乃如狮子搏兔，毫不费力，一路飞檐走壁，向村西飞去。行约三四十丈，陆阿采已在瓦上相候，见洪熙官擒得一女子来，大喜，急与洪熙官越瓦而逃。逃至村后，跳落墙外，柳玉龙与周人杰上前接应。一行四人，挟着女子，星夜飞奔，望黄竹墟方面飞驰而去。一口气连奔三十余里，奔至天明，回到江边，各人仍在江畔等候也。

洪熙官等返回船上，命船夫将船开行，转至新造城外，泊在岸旁，命船夫至墟中买酒菜回来，一面审问此女子。

女子花容惨淡，头发蓬松，伏在舱板上，双手掩面，嘤嘤啜泣。洪熙官再三劝慰，仍不肯抬头。洪熙官恐其投水自杀也，命柳玉龙、周人杰二人，左右监视，然后柔声谓之曰：“何姑娘，汝虽十问九唔应，但汝之事，我已查得清清楚楚。汝与陈老锦恋奸，谋杀亲夫，汝不肯言，便以为可免罪耶？”

女子闻言，始仰首怒斥洪熙官：“强盗，汝竟敢诬捏奴奴耶？奴非与陈老锦恋奸，乃彼利用势力，压迫奴奴而已。汝含血喷人，该入拔舌地狱。”

洪熙官见其不肯认与陈老锦恋奸，知有机可乘，便激之曰：“大姑娘，汝不肯讲，人家便误会汝自愿与陈老锦有私情。所以我劝汝坦白说出。如汝确是被陈老锦压迫者，汝可无罪，我等会为汝雪冤，把陈老锦擒拿，依法杀头也。”

女子果被洪熙官之言一激，略拭其泪，仰首起，坐舱中。洪熙官等乃得见其容貌。

只见此女，村女娥眉，美丽动人，杏脸桃腮，柳眉凤目，鼻如悬胆，发若秀云，加上花容惨淡，益觉楚楚可人，人见人爱，不禁暗叹一声，如此美丽之女子，无怪陈老锦不惜为此而杀人。红颜祸水，信不诬也。

当下闻女子呜咽言曰：“大人在上。奴奴确是何氏女，现年二十。奴奴初时，确与表哥黄大江情投意合，暗订鸳盟。我母亲赞成，父亲却是不肯，谓表哥为一无赖子，在乡中不务正业，恃技凌人，故力加反对。奴奴在父亲反对下，不敢反抗也。有一晚，父亲寿辰，表哥来贺。奴奴醉酒，在后楼独宿。四鼓前后，表哥忽然潜来……”

何氏女言至此，忽满面通红，低垂螓首，双手掩面，无限羞惭，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洪熙官已会意，乃谓之曰：“大姑娘，汝不必讲，我亦知之矣。以后又如何呢？”

何氏女低头续言曰：“自从那一夜之后，奴奴失身于表哥。父亲知之，勃然大怒，更不许将奴奴与表哥成亲，谓表哥欲以此胁迫成亲，父亲偏偏不肯也，乃为奴奴许字与何家村之陈老昌。奴奴无力反对，只有含泪出嫁。花烛之夜，丈夫已发觉，但因性情愚懦，畏怯胆小，又要顾全面子，不敢张扬出去，只有忍气吞声。婚后一月，仍是相安无事。但一月过后，表哥乘我丈夫往他处办货之时，辄来迫奴奴继续前欢。奴奴本不愿，表哥迫我，要将此事宣扬出外。奴奴为顾全丈夫面子计，只有从命。陈老锦为墟中更练头目，又过两月，我俩之私情，为陈老锦发觉，与表哥大战一场。表哥不敌逃去。陈老锦乃向奴奴威胁，如不肯从命，要杀我丈夫，又要宣扬奴奴丑事。奴无可奈何，只有忍痛被其污辱。我丈夫不知也。前两个月，陈老锦以我丈夫可欺，向彼勒索二百金。我丈夫无金缴纳，陈老锦亦暂不再追迫。不料二十日前，奴奴返回母家之夜，四鼓时分，突然有强盗，从瓦上潜入，将奴奴强掳而去。奴自此遂被困于陈老锦家中之楼上，派人看守。奴奴从陈老锦口中，知丈夫已死，当时悲痛欲绝，欲自刎者屡次矣，但监视甚严，故无法成功。今夜大人到来，将奴救出，奴亦无面再见人矣，但求大人快快将我处死。”

洪熙官曰：“既然如此，汝并无罪过，我无权将汝处死。汝亦不必心存消极，宜再留回性命，为夫复仇，侍奉双亲，方是为人子女，为人妻室也。不过汝之言，未可尽信。据我推测，只有一半可靠，尚有一半值得怀疑。汝可从实讲出。”

何氏女曰：“大人，奴之言千真万确，并无半句欺骗大人者。”

洪熙官曰：“大姑娘，我今指出汝之虚伪。第一，汝谓陈老锦杀了陈老昌，同时将汝强掳至陈家村，是在深夜，当时无人知汝被劫往何处也。”

何氏女微点其首。洪熙官曰：“既无人知汝之踪迹，何以汝母亲，又知汝躲在陈老锦家中呢？”

何氏女曰：“母亲确不知奴奴踪迹。”

洪熙官斥之曰：“汝说谎骗我。我来陈家村，将汝救出，乃汝母亲告我者，我才知汝在此。而汝今竟说是被强盗掳劫来此，汝母又何以会知道？”

何氏女尚辩曰：“此或陈老锦告之耳。”

洪熙官曰：“陈老锦既将汝强劫而去，决无理由告汝母亲者。此必汝同意与陈老锦恋奸，杀了丈夫之后，逃往陈家村，恐母亲挂望，故将行踪告她。”

何氏女闻言，忽然捶胸大哭，大叫冤枉。洪熙官曰：“汝不必叫冤枉，我自会秉公办理。大姑娘，汝之言，尚有一事可疑者。汝谓被囚在陈家，欲自杀多次而不得，此言只可欺骗小孩子，决不能骗我。汝独居楼上，陈老锦初时尚在新造墟，身上有腰带，汝可以悬梁自缢；亦有蚝壳墙，汝可以撞头埋墙；楼高二丈，亦可跳楼；食饭有瓷器碗，亦可割颈自杀。如要想死，方法甚多。汝见我来捉你，知东窗事发，才畏罪吊颈。”何氏女又大呼冤枉。

洪熙官曰：“大姑娘，汝与黄大江恋奸之言是真实者；陈老锦发现汝与黄大江之奸情后，逐去黄大江，威胁汝成奸，又系真实者；初次被迫，但后来因丈夫无能，转而与陈老锦弄假成真，私通起来。陈老锦欺汝丈夫怕事，占去妻子，复勒巨金。陈老昌被迫太甚，正想反抗，汝与陈老锦串谋，汝先回母家逃避，由陈老锦下手，杀死汝夫，第二晚，汝回夫家诈作守孝。有一夜，丈夫之鬼魂在窗外出现，汝惊惧起来，翌日逃往陈家村去。我已知得清清楚楚。汝竟骗我谓在母家被强盗掳去，不知我对此事，已调查得清清楚楚也。我问汝一声，是否有一夜，丈夫鬼魂出现呢？”

何氏女又是双手掩面不答。

洪熙官曰：“汝好从实供来。陈老锦用何种手段杀陈老昌，何以身上全无伤痕？”

何氏女曰：“奴奴确不知。大人可问陈老锦。”

洪熙官又曰：“然则黄大江逃往何处去呢？”

何氏女曰：“奴奴亦不知表哥何去。”

洪熙官曰：“此案，黄大江亦有重大关系，故初时不肯供出是陈老锦所为，只谓陈老锦因勒索陈老昌不遂，而下此毒手。陈老锦又指黄大江与汝恋奸，为陈老昌发觉，故出于谋杀之一途。陈老锦与黄大江，查实二人皆有罪过。今黄大江虽然逃去，但我必能将其擒获。大姑娘，我今先偕汝回省城暂住，待将来捉获陈老锦与黄大江之后，自会依法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