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福老板又在厅上笑嘻嘻相迎曰:“几位客官,用过晚饭乎?”
洪熙官等点首曰:“然。”
洪熙官等七人,相继回房休息。洪熙官忽然想起,客栈主人,乃本地人,当知罗守仁之地址,向其询问,或可得些线索也。洪熙官想既定,再自房中行出。至厅上,已是黄昏过后,夜色迷离。厅上燃着一盏油灯,烨然生光。钟福尚在厅上,口衔烟管,徐徐而吸。白烟袅袅上升,钟福悠然自得。
洪熙官扮作悠闲模样,缓步行前,抱拳笑曰:“老板,尚未饮夜茶乎?”
钟福曰:“时间尚早,饮夜茶未到时候也。请坐!”
洪熙官老实不客气,乃坐在其旁,乘机与钟福扳谈。初而谈起萝岗洞内之风土人情与果树梅花等,继而谈及洞中人物。洪熙官问曰:“老板,我有个老友,乃此地罗守仁之朋友,托我顺路过此之时,问候罗守仁之近况。惟不见罗守仁已多年,未知近况如何。老板亦识罗守仁其人否?”
钟福曰:“当然识得。彼非萝岗洞人,乃增城县长平乡人,不过地近萝岗,故人皆误会耳。”
洪熙官又乘机问及长平乡离此多少远,罗守仁为人又如何?钟福曰:“罗守仁乃峨嵋少林派弟子也,现年三十八岁。幼拜此间山上萝峰寺僧星星和尚为师,练得一身好武技。对于少林跳跃之术,亦有独到功夫,二三丈高墙,可一跃而上。技成以后,出外闯荡江湖,前后六年。忽然发达回来,在长平乡罗家村外山上,建筑一所罗家庄,楼台亭阁,花草树木,美轮美奂。据谓罗守仁之发达,乃劫一个贪官,金银珠宝,数凡十万,但确否则无人证实也。”
洪熙官又问曰:“由此至长平乡,约有多少路程呢?”
钟福曰:“此地属番禺县,长平乡则属增城县,因此向北上山,过萝峰寺,爬过大西山,约十里左右,便已到达。此大西山形状古怪,如女子之性器官,故人以大西山名之。罗浮山之罗家庄,便建在大西山之后边。由此前往,不过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洪熙官又问关于罗守仁一些琐事,始兴辞入房睡觉。翌日晨兴用过早饭,洪熙官便将钟福之言,对陆阿采说及,以洪文定、吴勇、郑涛三人,为黄大江所不识,乃使三人先至罗家庄,拜访罗守仁,探听虚实。洪文定、吴勇、郑涛领命,换过衣服,暗藏双鞭于怀,双刀未有带去,由洪熙官等保管,在萝岗墟等候。
洪文定等三人,辰刻登程,从萝岗墟北方山上行去,约五六里,果见一所宏伟之寺院,建在山上丛林中。寺院地方颇广,山门高大,殿宇庄严,门前石额,刻着“萝峰古寺”四字,寺内静悄悄一片清幽境界。洪文定等之目的,在罗家庄,故未有入内。
从寺前行过,果见前面一座山峰,矗立天际。两片山峰,其形狭长。两峰之中,一条裂缝,缝上山草茸茸,缝中山水,涓涓流出,果如女性器官一样。洪文定三人不禁哑然失笑曰:“天地造物,真是无奇不有,如大西山,即其一例也。”
三人来到山上,向山后下望,见五六里下之山腰处,绿树葱茏之中,房舍栉此,凡数百间,分成两条村落。村后山中,一所庄院。从大西山上望下,庄院中一切景物,历历在目。只见庄外四周,围着一派红墙,墙高约二丈,墙内一所伟大之花园,有花草,有树木,楼台厅房分别矗立花园中,东一座,西一所,不下三四十所之多。红墙绿瓦,回廊曲折,美轮美奂。庄中一座高楼,巍然耸立。楼高三层,四周楼栏,镶着红绿玻璃窗,太阳照落,映着七彩光芒,趁着画栋雕栏,鲜艳夺目。
洪文定俯瞰一会,笑谓吴勇、郑涛二人曰:“此必是罗家庄。罗守仁这厮劫得一笔大孽钱之后,回来叹世界,真是南面王不啻。可惜发达之后,仍是贼性未改耳。当中之一座画楼,必是罗守仁饮酒行乐之地。楼前之厅房,用来招待各方绿林。楼后之精舍,乃家人所居也。”
吴勇曰:“当然!洪师兄,我等今入罗家庄,用什么借口呢?”
洪文定低头一想曰:“罗守仁既自命是小孟尝,好招呼天下英雄,绿林豪客,我等便可投其所好,自认粤北大贼,为官兵所缉捕,投来庄上,罗守仁必深信不疑者。我等能混入其庄中居住,其中一切情形,亦了如指掌矣。”
吴勇、郑涛均赞妙计。三人乃继续登程,从大西山上向山后落下。相距不过五六里,转瞬便已到达。来到罗家庄前,果然是一派壮丽豪华气派。庄前一片白石地堂,两旁植着古柏翠松,翠绿可爱。两头石狮,分列门前。石级数十,直升而上。庄门大开,直望入去,一条白石甬道,整齐清洁,庄内楼台厅房,隐约可见,静悄悄鸦雀无声。
洪文定、吴勇、郑涛三人,拾级而登。入到庄门内,即有守门庄客,上前询问。洪文定自认姓罗名文龙,粤北大庾岭人,为生活所迫,铤而走险,已六年于兹矣,顷为官兵所缉捕,风声日紧,无地立足,闻得罗庄主慷慨好客,仗义疏财,特来投奔,烦代为通传耳。
庄客将洪文定三人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冷冷答曰:“我家庄主,虽是仗义疏财,但一向不招呼陌生人者。汝与我庄主全不相识,恕不能招待。请往别行可也。”
洪文定恳曰:“老兄,我等今已走投无路,若在市镇上抛头露面,必为官兵所捕耳。请姑代为禀告庄主,或蒙庄主接见,亦未可料也。”
庄客双眼一碌,厉声喝曰:“快滚!老夫话不接见便不接见。若再在此噜唆,实行以掘头扫把对待。”庄客言罢,声色俱厉。
洪文定深恐为庄中人识破行藏,反为不美,只得忍气吞声,故意长叹言曰:“人皆谓罗守仁是一个仗义疏财之人,今日看来,乃一势利小子耳。”洪文定言罢,转身而行。
庄客闻言,追上前来,厉声喝曰:“小子,招待汝乃人情,不招待是道理。竟敢诋毁我家庄主耶?我打!”
庄客言罢,举起斗大拳头,疾向洪文定后心劈去。洪文定闻背后拳风扑到,一个猛虎回头之势,回身一招,右手将其拳招住,左边无影脚飞去,快如电火,不偏不倚,打中庄客小腹,轰隆一声,倒在门下,掩着腹部,雪雪呼痛。
洪文定笑曰:“细佬,问你尚敢牙擦否?我今日已经脚下留情,只打向汝之小腹。若打在汝之阴囊,汝今已瓜得矣。好,再见!”
洪文定言罢,偕吴勇、郑涛二人,一摇三摆,步出庄门而去。庄客眼光光望着,不敢再言,见洪文定等已去远,始从门下爬起,蹒跚而入庄门后之小房中,取药敷上。幸庄前人静,无人看见。
洪文定等离开罗家庄后,返回大西山上,坐在树下休息。山上溪水,涓涓流下,水花飞起,溅落洪文定、吴勇、郑涛三人之头上。洪文定急掩着头壳,急急走开,笑曰:“大吉利是。此水溅及头发,我等不须剃头矣。”吴勇、郑涛二人皆大笑。
笑声过后,花豹子吴勇问曰:“洪师兄,我等今不入罗家庄,又将如何下手?”
洪文定笑曰:“此事易耳。我等今来之目的,第一,在查探黄大江是否在罗家庄上;第二,在查探庄内之形势与罗守仁之实力。”
吴勇曰:“这个当然。”
洪文定曰:“顷间被我击倒之庄客,负责看守庄门,居于头门侧之小房内。此小房远隔庄中之厅房。今夜,我偕汝两人,潜入其房中,以武力迫之,彼必如数家珍,尽情吐露矣。”
吴勇、郑涛二人,均以为然。三人乃先回萝岗墟,将经过情形,对洪熙官等说及。
洪熙官曰:“既然如此,我等今夜,全体出动,问清楚庄中情形之后,乘机拥入庄中,下手擒拿可也。”
陆阿采等点首。是日用过晚饭之后,由洪熙官率领,陆阿采、洪文定、周人杰、柳玉龙、吴勇、郑涛,全体人马,离开萝岗墟,乘着夜色迷离之际,带齐军器,一同启程,仍向北方山上行去。过萝峰寺前,山门已闭,静悄悄并无一人。继续北行,来到大西山下,不过二鼓左右。向山后望下,长平墟与罗家庄,历历在目,如在脚底。罗家庄之画楼上,灯光点点,楼中人尚未睡觉也。洪熙官乃与各人望罗家庄而去。
未几,已到庄前。庄门关上,了无声息。洪文定首先施展轻功,飞身一跃,跳上庄侧围墙上。吴勇、郑涛二人随后。洪熙官等则在庄前等候。
洪文定越过围墙,跳入庄中花园,转至庄门之后。小房窗上,灯光莹莹。洪文定一拳打在窗,纸窗应拳而开。
庄客是时,正负伤在床,见有人打开窗门,正欲喝问是谁。洪文定已一个燕子穿帘之势,飞身标入,立在床前。油灯照耀之下,只见双刀白光闪闪,寒风迫人。庄客大惊,不敢开言,抬头一望,只见那个少年,国字口面,浓眉大眼,即日间到来求见罗庄主之人,以为又来复仇也,急抱拳作揖曰:“好汉饶命!奴才今日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虎威,已经被好汉打了一脚,现腹部隐隐作痛,已经受了惩罚矣。望好汉今夜刀下留情。因我上有白发老母,下有黄口妻儿,好汉若杀我,家中好惨也。”庄客言罢,又作揖不已。
洪文定笑曰:“汝正一欺善怕恶。我今日低声下气请求你,你则盛气凌人,拳头相向。今汝知我之利害,又作揖求情,可鄙之至。你此类人,留在世间,亦无用处,我取你狗命!”
洪文定言未毕,举刀一拍,疾向庄客迎头拍下。砰崩一声,吓到庄客魄散魂飞,双手捧着头颅,连忙跪在地上。原来洪文定只用刀背拍其头,庄客幸未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