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段话时,我的语气很委婉,表情也平和,我甚至都没有敢与这位比我高了半个头的长毛男子对视,我一直都在盯着他的鼻子,他的鼻尖上有一个灌了脓的青春痘,又红又肿,这让我有些好奇,我很想知道,假设我在这个部位轻轻打上那么一拳的话,这个人会不会很疼。
长毛男子很鄙视我,我看得出来他很鄙视。
他的肢体语言太放松了,连一点点应该有的防范和戒备都没有。当我把话说完之后,他故作惊讶地张着嘴,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还扭头看了看就站在他身边的梁建。然后,两个人的嘴里同时发出了夸张的大笑声。
不过,长毛男子的笑声没有持续太久,确切地讲,他其实并没有正式笑出来。当他的眼睛刚刚眯上,下巴刚刚抬起,才发出大笑的那一刻,我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他的鼻尖。
他的头被我打得往后猛地一抖,拳头离开了他鼻子的一刹那,我看见,他鼻子上面的那个脓包已经是一塌糊涂。
我终于得到了答案:包打破了,确实很疼!
因为,长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捂着脸,缩向了地面。
几乎同时,眼角有道黑影一闪而过,武晟高大的身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罩往了梁建。
直到这个时候,对面张狂的太保们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下一秒钟,双方人马如同对冲的潮水般,瞬间碰撞之后,犬牙交错地纠缠在了一起……
一马当先的武大哥还是老手段,把足足矮了他大半截的梁建拦腰抱起,往地上一扔,然后跳起来对着脑袋就展开了连环猛跺。
其他人也都各施其能,纷纷越过我的身边,投入了混战。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周波和简杰两位,表现出了完全超乎我预想的勇猛。要知道,一般人打架是不会对着头的,只有经常打架或者天生胆大的才会招招对着脑袋来。可这两个人却无一例外,都是拳拳照脸,恨不得把对方打成猪头。
另一方面,简杰也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些年来,县城的治安越来越烂,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十三太保能够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之下凭空崛起,闯出一个名号,也确实是有着自己的本事。
他们绝对不是大脑壳和梁建那种一触即溃,任由我们捏圆搓扁的草包。
相反,虽然被我和武晟两人的举动打个措手不及,下手稍慢而失去了先机。但除了长毛因为第一下就被我干倒,在人群中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之外,其他人却没有一个转身逃跑。短暂的错愕过后,居然并肩而上,毫不畏惧地与我们这边混战在了一起,整个过程中不仅没有露出丝毫败象,反而还越打越勇。
当身边的康杰和袁伟也接连被人放倒在地上之后,我意识到这个局面也许不再是必胜的局面了。
毕竟,我们今天面对的是一帮货真价实刀口舔血混社会的流子。而我的身边,也许除了我本人之外,并没有一个曾经真正提过刀的人存在。
可我空自心急,却毫无办法,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除了用尽全力打人和挨打之外,我作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就连眼睁睁看着大脑壳转身跑走,我很想去追,也都无能为力。
所以,那一刻,身陷一片混乱之中的我并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局面当中,少了一个人,一个本该是绝对不会少的人。
险儿,居然不见了。
我的头发被人从旁边抓着,我的手中也抓着另外一个人的头发。我不知道抓我头发的这个人为什么没有顾得上来打我,我只晓得,我在不断地挥起拳头殴打被我抓住头发的那一位。
当那人再也扛不住我的连续击打,被我一把掀翻在地的时候,我看见了险儿。
就在我的正前方,越过所有人的身影,我看见险儿翻过溜冰场的那道栏杆,出现在了十三太保的背后。
九十年代中期,中国南方地区流行过一种滚轴溜冰鞋,构造很简单,就是一块厚厚的铁片,铁片上面前后钻了四个孔,分别安了两块皮带。铁片下方则是四个轱辘,全铁制造,拿在手里相当的沉。
险儿出现的时候,他的手里居然就拎着这样一只溜冰鞋。
他就像是饭后散步一般悠闲地走了过来,慢悠悠地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个人身后,手里的冰鞋高高举起,落下,再举起,再落下,每一下都准确无比地砸在对方头顶的天灵盖上。一次不倒那就两次三次,直到彻底倒下为止。然后,倒下去的人他就此不管,留给原来与其对打的战友解决,而他则继续不紧不慢地走向下一个靠他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