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如果一个齐国人来教他,却有许多楚国人在他周围说楚国话来干扰他,即使你每天鞭打他,要求他说齐国话,那也是不可能的。反之,如果把他带到齐国去,住在齐国的某个街市,比方说名叫庄或岳的地方,在那里生活几年,那么,即使你每天鞭打他,要求他说楚国话,那也是不可能的了。你说薛居州是个好人,要他住在王宫中,如果在王宫中的人,无论年龄大小还是地位高低都是像薛居州那样的好人,那君王和谁去做坏事呢?相反,如果在王宫中的人,无论年龄大小还是地位高低都不是像薛居州那样的好人,那君王又和谁去做好事呢?单单一个薛居州能把宋王怎么样呢?”
[品评]
孟子十分重视环境对人的影响,认为一个人处于什么环境就会干什么。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蓬草接近麻生长,不用扶也会向上生长;白色的沙子如果落入黑泥,也会一起变黑。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如果君王的周边都是贤人,则君主就不会把朝政弄得乱七八糟;反之,如果君主身边都是奸佞,则虽有一两个贤人,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孟子的“环境决定论”虽然显得过于绝对,但在以利益为前提的贵族政权下,却具有很强的洞见性。君主的行为某种意义上反映了统治上层的意向,如果君主的行为违背了整个统治集团的利益,则他的政令得不到执行。如果君主的行为合乎统治阶层的要求,则无论多么荒诞都会被认可。孟子所说的这个环境,其实是封建贵族统治的大环境。
7,上不义则贤者闭门逾墙
道不同则智者不与之谋
[原文]
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
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段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瞰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
“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曾子曰:‘胁肩谄笑②,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③,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君子之所养,可知已矣。”
[注解]
①段干木:人名,战国初年魏文侯时贤者,曾师事子夏。②胁肩:耸起肩来故作恭敬的样子。谄笑:勉强装出讨好的笑容。③赧赧然(nǎn):羞惭得满脸涨红的样子。
[译文]
公孙丑问道:“您不愿谒见诸侯是什么意思呢?”
孟子回答:“古代不当臣子就不接见君主。段干木听说魏文侯来访,赶快爬墙逃跑来躲避:泄柳对待来访的鲁缪公,采取了闭门不见的方式。这两个人就有些太过分了。从道理上讲,若是诸侯国君坚决要求相见的话,接见一下还是无妨的。过去鲁国大臣阳货想见孔子又苦于没有合适的礼制,就想起了礼仪制度的一项规定:即大夫要是对士人有所赏赐,而士人当时没有在家亲自接受的话,过后应该到大夫家里拜谢。因此,阳货探听到孔子不在家的日子,赠送给孔子一只蒸熟的小猪;同样,孔子也挑了一个阳货不在家的日子前去拜谢,当时,阳货如果不先那样放,怎么会导致他们不见面呢?
曾子说过:‘耸起两个肩头,向人家装出一副讨好的笑脸,那真比盛夏的日子里到菜地去整地浇菜还要苦呢。’子路也说过:‘明明跟这个人志趣不相投,却要勉强去和人家谈话,看看他那羞惭得满脸涨红的样子,我真不知道所为何来。’从上面这些事例看来,一个君子应该怎样来培养自己的品德和操守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品评]
儒家将“礼”视为人的行为规范,故而孟子十分看重“礼”。他认为领导者重视礼,则贤者会往赴;像段干木和泄柳那样躲避君主的行为不值得推崇,但是如果领导者不遵守礼,则至圣孔子也会躲着不见的。在这里,孟子还将“礼”当做是否是同道的标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那些不遵守礼法的人,孟子与孔子一样,是坚决不与之同谋的。
8,知非义宜断然制止焉
渐恶政犹如盗之损鸡
[原文]
戴盈之曰①:“什一,去关市之征,今兹未能②;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已,何如?”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邻之鸡者③,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已。’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
[注解]
①戴盈之:人名,宋国大夫。②今兹:今年。③攘:这里是盗窃的意思。
[译文]
戴盈之说:“税率十分抽一,免除关卡和商品的征税,看来今年还做不到,准备先减轻一些,等到明年,再完全实行,您看怎么样?”
孟子说:“现在有个人每天偷邻居一只鸡,有人告诫他说;‘这个不是君子应有的行为。’他回答道:‘请先减少一点,一个月偷一只鸡,等到明年,再洗手不干。’假如明知道那件事不对,就该立即罢手,何必要等到明年呢?”
[品评]
孟子论政的内容不少,对于恶政深恶痛绝。他认为官员如果知道政策性的错误,就应该立即废除恶政,而不是渐进式的纠正。孟子擅长以寓言的形式说理,他认为渐进式改进就像偷鸡贼一样,不过是减少了作案量,但并未停止作案。其说理一针见血,直指事物的本质。
9,非好辩为承三圣之志
非好言为拒杨墨之徒
[原文]
公都子曰①:“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
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
“当尧之时,水逆行,泛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②,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③;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远,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
“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坏宫室以为污池,民无所安息;弃田以为园圃,使民不得衣食。邪说暴行又作,园圃、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④,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天下大悦。《书》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者,武王烈!估启我后人,咸以正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