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芳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巡猎场救了漠瀚。每每想起来,她肠子都要悔断。
当时漠瀚争夺王位,被自己的兄弟暗算,受重伤昏迷在猎场,恰好被落芳撞见。她本可以见死不救,甚至本可以落井下石,直接将他杀死,因为她认出了漠瀚就是将她和她的族人掳走的那个首领。可落芳都没有。
她依然天真地以为,救了漠瀚,就可以以“恩人”的身份要求他放了自己的亲族。都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本不是过分的事情。
可没想到,漠瀚竟然以感激的名义将她调到了自己的身边,并且还说什么爱她!
天底下,哪里有恩将仇报的道理呢?
落芳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够在杀死她的全部亲人之后,仍然自说自话一般地说“爱她”!
是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爱”,还是他根本就是个莫名其妙、自我感动的疯子?
落芳立在城楼,浑身颤抖。她连死的勇气都有,可是死却无法让她解脱。
她的身边,有人在劝叶秉钥:“将军,老将军的遗体还在那里。虽然城中粮食充足,但北戎的那怪物,我们也不了解……”
言外之意,便是要牺牲落芳,换回喘息之机。
落芳一时只觉天地浩大,连一个真正在意她生死的人都没有。
恰在此时,城楼下又有兵士来报:“将军,朝廷的支援来了!”
叶秉钥先是大喜,可很快又冷静下来:“你如何得知?”
城外层层围困,他们根本突破不了北戎的防线,且叶秉钥也没有放斥候出去打探消息,士兵怎会知朝廷的支援来了?
那兵士道:“是国师和护法到了!他们方才驾云乘雾,落在了咱们城中!”
叶秉钥一听,吩咐手下看好落芳,不许她寻短见,自己则返身跟着那兵士去见所谓的“支援”。
叶秉钥下得城楼,便见两个颇有仙风的道士立在楼下,为首一人一袭紫色道袍,神色端肃,头戴道士方巾,腰间佩着长剑。而他身后之人,则是深蓝色道袍,手执拂尘,笑意浅浅。
“果然是国师大人!”叶秉钥大喜过望,迎上前来。他曾经随父亲入京述职,见过祭祀的法华荧,故而这一眼之下,便认出了他。
法华荧道:“叶将军,我与徒儿听说了宜城与粟城之危,受陛下和徐嵘千岁的召令,特来相助。”
叶秉钥面朝东南,恭敬地抱拳行礼:“陛下圣明!”
而在法华荧身后的图南,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不知正想着什么。
叶秉钥带着二人上了城楼,一边走一边说着宜城的情况:“那北戎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阵前的竟是一批半人半兽的怪物!听闻粟城被破,便是这些邪物作祟,我等将士虽勇猛,却不知如何应对。”
法华荧上了城楼,对着众多半人半兽的邪物,心中也暗自惊讶。他目光在北戎阵中逡巡了一圈,果然看到了白衣大氅的熟悉身影——池安。
那些妖物隐隐拱卫在池安身旁,定是听他的调遣。
池安似有所觉,也抬起头来。此时,这对分道扬镳的师兄弟,在战场之上,再次对上目光。
池安勾唇一笑,嘴唇翕张,无声地说。
“师兄,我赢了。”
法华荧身怀灵力,目力远非常人所及,他将池安的口型看得清楚,也将他的得意看得清楚。
没关系,法华荧想。师弟误入歧途,他这个做师兄的理应清理门户!
图南则垂眼瞧着那邪物大军,勾唇一笑。池安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将妖族打破了天帝的结界,带到了阳面啊。
“国师,我们该如何应敌?”叶秉钥将攻破怪物的希望摆在了两位道士身上。
法华荧不动声色地睨了图南一眼,图南上前道:“这些半人半兽的怪物,其实是人与妖炼化结合而成。”
“妖?”
“这世间当真有妖吗……”
“我只听说过,怎会真的有妖啊!”
图南未说完,下方立刻人心惶惶。叶秉钥敛眉凝目,神色端肃,士兵们下意识瞥了一眼他们的将领,又纷纷闭了嘴。
待安静之后,叶秉钥才又道:“护法大人,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定然也知道如何攻破这些妖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