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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1页)

x1.想和你一起守护这个厂

一九九三年元旦,距离一九八八年那个元旦的盛景已过去整整五年,夏莉莉依然守着她的二十台梭织机,在车间、宿舍和家之间辗转。容颜上的苍老基本上看不出来,当初在缫丝车间也算是“一枝花”的人物,如今脸上少了那种少女才有的生动,但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持重多了。这种成熟让闺密小芳很不适应,以至于她每每见到夏莉莉都忍不住要抱怨。

“你要是替叔叔阿姨想就不该继续这么单着,整天老气横秋的,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你放眼看我们一块儿进厂的,有哪一个像你没对象没孩子的?既然等的人没结果,就赶紧悬崖勒马!去他的爱情……你看看我,换个人日子不照样过!”

夏莉莉呢,微微一笑,既不辩解也不回答。在车间里,对于像小芳这样关心她和给予她忠告的姐妹,她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对谁的话都用心听着,又觉得自己的心是她们所不懂的,既然如此,不如随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就好。女工之间,男女之间嬉晓得了要讲闲话的。”“不要紧,让人家讲去好了。”他轻轻地说。后来,他们一起往回走,雨突然就大起来。夏莉莉没带伞,方文贺将自己的伞递给她。夏莉莉撑着伞,还伸过来替方文贺遮了一个头。方文贺觉得不妥,哪能让女人替自己打伞?他的手伸向伞柄,从伞柄上滑落,在夏莉莉手背上有片刻的停留。夏莉莉朝他笑了一下,伞就递回到方文贺手中。这样自然而然地,两个人算正式合撑一把伞了。

哗哗啦啦的大雨中,伞底下有了点风雨同舟的意思。他们就这样靠近,并肩蹚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水坑,耳畔是雨点打在伞上纷乱无序的响声,心里泛起谈恋爱似的忐忑,心神不宁。到了宿舍楼下,夏莉莉从伞下站出来,恋爱般的悸动也随之消散,连挥挥手的简单道别竟也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不过,夏莉莉不知道的是,那晚,方文贺一直目送她上楼,之后还在楼下站了许久。看着她婀娜妩媚的背影,他多想再冲动一次,抱牢她,亲亲她,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做不出来了。好像只有在屋内,积攒了足够多的压抑,他才勇敢了那样一次。也仅限于此,他是再做不出任何其他举动的。这几年,因着对管理工作和专业技术的成熟把控以及人际关系的妥当处理,夏莉莉在他眼中有了一种她并不自知的端庄之美,说话有条理,脾气也好,不急不躁,很沉得住气。有什么心事也不会烦别人,一个人埋在心里慢慢地按自己的想法行事。有能力,又不咄咄逼人,这样一个会隐忍又有韧劲的好女人,若是放在家里成为自己的贤内助,该是他多么大的福气呀!方文贺这样想着,从心底里确认着自己对夏莉莉的喜欢和敬重,觉得自己是有点儿离不开她了,或者说舍不得看着她嫁给别人。

离开宿舍楼,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么些年了,何立秋警里的矜持到最后总是占了上风,总会自觉不自觉地为她心里的那个人让路。

在她已经逝去的青春里,方文贺始终扮演着“司令”的角色。她有什么问题会第一时间找他商量,而他对她也时刻关注着,两个人默契到了无须言语的地步,一个眼神,对方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能明了。在外人看来,方文贺支持织绸车间,无非是上级领导管理能力的彰显。但之于夏莉莉,就是和他一起坚守自己的纯真情感,守住他的事业,哪怕他腰身已没了当年的挺拔,她依然为他敏锐的思维、豁达的心性和永远意气风发的精神所触动。每当她的“司令”轻轻地说到那句结语:“就这么决定了吧!”她总是轻快地应答:“好!”这种不可言说的美妙关乎两个人的情愫,她始终相信,这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无限美好,也是两个人浅尝辄止的情欲表达。

有一个细雨霏霏的晚上,两人加班到深夜,夏莉莉回宿舍路过厂办,发现方文贺办公室还亮着灯。她进去看到方文贺还在油印机旁推油印滚子,旁边是一沓印好的文件。她不明白这些事怎么不让办公室其他人做,但她也没问,只是接过他手里的油印滚子帮他。后来他又起草一个报告,她帮他打字,她在父亲退休前学会的机械打字机的操作可算派上了用场。寻到一个字,啪嗒按下手柄,敲出来。遇到换行,打字机发出叮的一声。啪嗒、啪嗒,叮,这样单调的声音一直在屋子里断断续续,好像谁往黝黑的静夜循环往复地投放不知名的物件,无聊又神秘。方文贺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双手从后面将她环住,身子紧贴着她,把她抵到了墙边。她心里一热,明显感到他的下巴贴着她的头顶,或者他亲吻了她的头发。但仅仅一下,他就放开了。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常态,说:“不要怪我啊。”“没有。”她说,“人家这么几年,如何处理问题看也看会了的!何况他年轻,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思维开阔,更能顺应时代潮流。反倒是我们要注意了,如果故步自封,不与时俱进,那么只会拖社会主义发展建设的后腿!”

方文贺自知与儿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少,并不完全了解儿子,因此才会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何立秋既然这样说,方文贺便放下心来,抽了个时间与儿子深谈了一次,鼓励儿子好好干。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并非儿子理想的结果。

“没提拔之前,我更倾向于到江城缫丝厂去。”方海认真地跟父亲说。

方文贺很是不解:“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去锻炼?完全没必要嘛!”

“我并不是简单地想在厂里历练一番。因为创业容易守业难,江城缫丝厂是您的心血,我想和您一起守护好这个厂。目前,各地大小缫丝厂雨后春笋一样起来了,仅我们本市的缫丝厂目前就有八家了。本地蚕茧的供应量、蚕茧的质量和价格、生丝的质量,还有职工的管理等,江城缫丝厂作为全县最大的龙头企业势必要提前考虑,对原材料市场和国内外的生丝市场做出准确评估,才能防范风险,抵御未来的市场冲击。作为企业负责人,如果这些形势您还没有看到,我就更担心了。如果我去厂里,我可能会提前准备,未雨绸缪,能和您一起守业。但我听说,组织上已经有了安排,准备从乡镇抽调一个年轻党员干部去,所以……”

方文贺听了很是吃惊,没想到儿子看问题的深度和广度已是自己所不能及。他问道:“抽调年轻党员干部?你是听说了什么确切的消息吗?”

告他的话时不时从脑海中冒出来,让他作为一个男人不得不压抑着情感,不敢往深处去探究该如何对待夏莉莉的事。

但他知道,两个人的情感都到了一个紧要关头,还有两年他就要退休了,如果他再这样一声不吭地装糊涂,拖累着夏莉莉,岂不是太自私了!

抛开情感与生活,面对江城缫丝厂浩浩荡荡的千余女工,作为领头羊的方文贺也有了一种被紧紧追赶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的呢?或许是从儿子身份的变化开始,或许是从韩青阳调任副厂长开始,总之,年轻一代以不可小觑之势已经成长起来了,而且大有取代之意。长江后浪推前浪,不管他有没有危机感,这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有了这样的危机感,他才警醒,要更加严于律己,尽可能地让江城缫丝厂的辉煌在他手上延续得更长久一些。

一年前,何立秋调任县人大常委会办公室主任,方海接替她的位置成为经委一把手。当时的方文贺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儿子能得到组织部领导的重视,能有何立秋这样的长辈一路关照,何立秋为方海操的心可比他这个亲生父亲还多。四年前,在她的极力推荐下,方海以优秀青年储备干部身份从党政办主任直接提拔为经委副主任。不过三年,又直接升成主任。担忧的是,经委主管的工作关系到全县工业企业发展的方方面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儿子在处理重大问题上的经验并不是很丰富,是否能胜任这个重要岗位?要知道,作为经委一把手,他的某句话、某个判断很可能会直接影响一个企业的命运哪!为此,他当时还特地去找过何立秋,何立秋笑他是杞人忧天。

“方海做事稳重细心,考虑问题十分周到。他在我身边待了“按上面的说法,咱们以前实行的是市场调节与计划调节相结合的商品经济体制。但是国家要加入世贸组织,就要跟人家外国一样走市场经济路线,这是大趋势。”方海边走边跟父亲解释,“市场经济是什么,无非就是打破大锅饭,政府不再大包大揽啥都操心。”

“你别跟我扯那些远的,我顾不着。”方文贺没有耐心听,“你就说眼下收烘茧子的事。你们不是开了会嘛,这事现在咋安排的?没有单位管了吗?”

方海停下脚步,看着满脸焦躁的父亲,劝他稍稍冷静一下。

“爸,你想想,江城缫丝厂的生丝本来就是做出口创汇的品牌产品,市场环境的好坏决定着生产前景。即使是省外贸负责销售,但你作为一厂之长也不能不留意国际国内大环境呀!供销社倒闭,你知道受影响了才着急。如果你不关心国际国内贸易形势变化,经营管理方式不跟着做出调整,我跟你说,接下来还有更闹心的……”

方海先是直接指出父亲对市场环境的麻痹大意,看他认真在听,才接着说下去。

“通货膨胀和市场经济的出现导致供销社经营萎缩,入不敷出,春茧收烘在即,它拿不出收购资金。所以,经县上研究决定,供销社倒闭之后将按程序实行改制,会将蚕茧收、烘、销剥离出来,成立江城县蚕茧购销公司,隶属县政府分管的县联社。但是,新成立的这个江城县蚕茧购销公司也没有资金和固定资产,经过多个局单位协调,才解决这个问题。原先的蚕技站由林业部门管辖,机构改革的时候独立出来,他们有一大院房子,既可以抵押贷款,又有存放蚕茧的大库房,而且蚕技站的职工可以利用他们熟练掌握蚕茧质量检测的技术优势去收茧、烘茧,能“没呢!不过,您在厂里素来做事丁是丁,卯是卯,没有私心。就怕您这脾气到时候和新去的人不对路……”

方海是听说了一些消息的,但怕父亲多想,并没有给父亲把话说透。

2.都是殃及的池鱼

眼见着春天的尾巴被一日早过一日的太阳撵跑了。往年比这更早一些,县上各部门就会联合乡镇与供销社、缫丝厂开茧子收烘碰头会,对接相关事宜。今年蚕都四眠了,碰头会还迟迟不见动静,方文贺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去了一趟何立秋那里,方知受国际贸易形势突变以及国内大规模通货膨胀的双重影响,闭塞在秦巴腹地的江城同样受了波及。国内为了控制通货膨胀形势继续蔓延,势必针对工业企业、对外经济贸易和税收出台一系列新政策。但眼下,供销社首当其冲受到通货膨胀的影响严重,已经入不敷出,负债累累,只能面临倒闭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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