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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4页)

韩青阳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国外经济危机严重,已经没有钱买真丝这样的奢侈品了。”

方文贺道:“如果是这样,那国内市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价格低到这种程度,卖出去是亏,留在手里更是亏。蚕茧的价格也势必会相应降低。”

村民也不让人催了,主动早早地领了蚕种送来,巴巴地给海军发烟来讨好他。海军也学精了,收蚕种的时候先讲明小蚕共育到三龄后给多少头蚕的标准,你乐意就放,不乐意就不收。这样硬气起来倒没了之前的尴尬,两个人在代育小蚕上也有了经验。晓鸥来看过两次,送了些蚕药,见两个人忙碌中多了些从容,各项消毒操作也非常规范,很是欣慰。许是因为小蚕共育推广得好,一九九五年的秋茧收购过去没多久,广播喇叭里就播出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江城县蚕茧产量成功突破两百一十万公斤,创了江城县历史上的新高。包括丝银堡在内的直河庄口,当年就成了全国有名的优质蚕茧基地,吸引了很多外省的领导前来调研取经。海军家得知这一消息很是高兴,好歹自家也算为县里这一数字添砖加瓦了,有一份骄傲和自豪在心里生根发芽,长成蠢蠢欲动的大树,那就是不管挣钱不挣钱,证明晓鸥让他们走的道是正道,她交代的事还要继续做下去。而晓鸥呢,成了省级先进工作者,名字经常出现在电视和广播里。

但是这样的兴奋与期待也仅仅持续到了第二年春上。

因为上一个年度的蚕茧质量好,又被省上列为全国重点优质蚕茧基地,县上为了把上好的蚕茧留在本地继续助推江城缫丝厂的高品质白厂丝,从内到外狠下了一番功夫,让收茧时年年上演的各路“蚕茧大战”在一九九六年的这个五月终于消停了。于是,这一年县蚕茧收购站的春茧收购出乎意料的顺利,江城缫丝厂提前备足了贷款,仅一季便直接库存了往年三季的总量。

但还没来得及庆贺,韩青阳就接到省外贸进出口公司传真的最新报价单,5A级白厂丝出口价由原来的每吨三十四万元陡然降到每吨十九万八。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紧接着又一个坏消降低了,原来知名度高,这几年质量下降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外地客商还是冲着以前的品牌名气去的,拿到货之后造成心理落差大,这导致我们回款很慢,价格也逐年下降。而且有的欠款已经超过三年,眼下我正准备带两个人去收款。照这个形势,再不把外面的欠款收回来就怕是再也收不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发工资都成问题!”

“对,外欠的一部分是要赶紧收,眼下财务账上一点余款都没有了。税务那边不交,这边工资确实发不下来。”韩秋燕插话道。

“厂里现在这么困难,但是我们的工人并不知道。我早就建议把生活区和工作区分开管理,但是一直没人听。好多在宿舍吃住的职工和母子楼住着的人家,水电免费,缺啥都直接从厂里拿。不光是开水供应,就是用个热水都要一桶一桶往家提。这么多职工,厂里要承担多大费用啊?!要说我们厂对工人没话说,以前方厂长连煤气灶、电视机都发。职工子女上幼儿园免费,生娃厂里给钱,文艺队跳舞的表演服、活动经费也都是工会出。就是现在,每年洗衣粉、肥皂、毛巾、洗脸盆、护手霜,啥东西不发?但是开支太大了,我觉得非常时期,厂里要渡难关,每个职工都要节省,为厂里着想。”总务科科长是即将退休的老同志,平常一说话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之前,厂办没几个人愿意听他发牢骚,但是现在,他说的却十分在理。

方文贺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一批的煤不知道吴科长采购的是哪一家的,直接不行!

我们是四十吨的散装锅炉,这个煤五千大卡都达不到……车间现在装的那个送气管道又多,每天消耗……”管理锅炉房的后勤科科长接着总务科科长的话慢悠悠地冒出一句。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科长打断:“你那是胡说呢!送煤的还是那一家,合作了“这正是我要召集大家来开会的原因。”韩青阳说,“同志们,形势严峻啊!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国际纺织品市场萎缩;国内,五年内增加的缫丝厂不计其数,仅咱们安康市就大大小小十五家缫丝厂了。正是由于这几年缫丝厂的迅速扩充,各地已经出现蚕丝过剩、产大于销的情况。不仅如此,‘蚕茧大战’造成的蚕茧价格时高时低,蚕茧收烘管理混乱以及恶性竞争,将原先好端端的蚕茧市场糟蹋得不成样子,以至于蚕茧质量和生丝产量大幅度下降,受几方面因素的影响,我们厂也处于减产和亏损状态。再加上,东南沿海省份和南方城市已经全面放开民营企业和个体经营,对我们国有企业产生了一定的冲击。虽说受到冲击是迟早的事,可还是比我预计的要早。这次的市场冲击极有可能给咱们厂带来灭顶之灾。情况摆在面前,大家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应对?我现在心里没有底。所以,请大家各自汇报一下手头的工作,也让我们更清晰地规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依照现在的形势看,那咱们春茧价当时收得太高了,而且量也大,总共收了一千八百多吨。原材料价高,白厂丝价低,我们还没生产就已经是亏的!”韩秋燕说,“另外,厂里流动资金欠缺,外面太多三角债没有清。咱们厂负债率高,再有啥事需要贷款的话恐怕银行那边都不会给咱们。”

“韩科长说的茧子价高量大还只是一方面。”质检科的人接过她的话说,“今年的春茧还是和过去几年差不多,过去毛脚茧占百分之九十,今年毛脚茧占百分之七十,而且上茧、双宫茧、下脚茧没有完全厘清,差不多全是统茧。”

方文贺听完眉毛一拧,韩青阳也眉头紧锁,扫了会场一眼,欲言又止。

供销科的老吴说:“缫丝厂销售到其他地方的白厂丝口碑也4.选择、放弃抑或离开

吕蒙回家把这事讲给杨海玉听,杨海玉想起自己的哥哥嫂子才刚刚大幅度扩张蚕室,年前才承包了别家撂荒的滩涂地多嫁接了好几亩密植桑园,要是蚕丝卖不动了,蚕茧价格就更不消提,那哥哥嫂子还不得愁死!

杨海玉趁周末回了趟娘家,将这坏消息先带了回去,她害怕哥嫂伏蚕再领太多蚕种,到时候枉费了工夫又心疼。

“这样一来,我们小蚕共育也不能做了。”海军了解情况后,跟杨柳商量,是不是应该去找晓鸥再听听她的意见。“要是她还让继续做呢?”杨柳问。海军想了想,伏茧价格调整的话也算突发状况,自己也没有门道马上找到更好的活计,如果晓鸥让继续,那就再干一季。“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说,“如果伏茧价格到时候真的不行了,从秋季不做了也来得及。咱不能让晓鸥为难!”

海玉也赞成哥哥的做法,晓鸥和他们兄妹因蚕结缘,那情分不是钱能衡量的。毕竟,之前晓鸥让哥嫂做小蚕共育也是帮哥嫂,现在国际国内市场突变,对蚕技中心的未来也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这一季,丝银堡大部分蚕农的春茧卖到十块一斤。可到了伏蚕开秤,价格整体下调了一半,海军家顶好的茧也只卖到了四块八一斤。虽然海军当时听了海玉的话,只领了六张蚕种,但茧子一出来,收茧站标出的价格比他预估的还低了很多,着实令海军和杨柳无奈又灰心。

也有不明就里的蚕农依然按惯例养的量大,这次变故让他们措手不及,气得在蚕茧收购站骂人,也有蚕农到蚕技中心去质问好些年了,人家咋可能哄人嘛!”

吴科长表情讪讪的,说完望向韩青阳。

韩青阳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们今天着重说生丝和蚕茧的事。”韩青阳说道。

吕蒙本来也想讲一下车间送气管道漏气的事,一听韩青阳的话,便打住了话头。他突然想起来,车间所有的管道都是韩青阳亲自找人设计铺设的,心里瞬间闪过一丝疑问。他看向韩青阳,韩青阳也正朝他看过来,以为他要发言,便抬了抬手示意他快讲。

“市场动荡的事往年也有,但都是小幅度地上下调。这次价格下滑这么严重,我们的白厂丝生产出来,卖吧,就是明知亏损也得出手的贱卖;不卖出去变现吧,厂里就是一潭死水。我想,能不能考虑库存压着些货?我们可以请教一下了解国际市场行情变化规律的专家,问一问,说不定市场会很快回暖呢?”吕蒙说。

“压货也是国家压,我们厂即使可以压,也只能少量压,这也要冒很大风险,万一以后更低呢?没有收入,就没法完税,还有这上千人要吃饭……”韩青阳摇摇头。

方文贺的想法跟吕蒙一样,但韩青阳说的也不无道理。

想到接下来的事,方文贺不禁忧心忡忡:“还有一个月就是伏茧收购,我们不收肯定不行。既然我们知道国际国内生丝市场形势变化,县里应该也已经知道了,那伏茧市场参考价肯定会大幅度下调。”

这样一场会下来,几个主要负责人又给肩上摞了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赶紧四处找白厂丝的销路和蚕茧的销路,看有没有缺蚕茧的同行厂家。不管生丝市场价格如何动荡,至少眼下生产是不能停的。

如织、日渐鼎盛,可谓共同经历了风风雨雨,见证了一个国营企业的成长过程。吕蒙跟他朝夕相处,自然知道他的心事,怕他身体吃不消出啥意外,只要下了早班就会让海玉多做两个菜,带到方文贺家,陪他聊天小酌解闷。

颓废了十来天,方文贺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跟吕蒙检讨,说自己坚决不喝了。自己是一厂之长,如果自己都一蹶不振,那其他人怎么办?吕蒙听了释然。

外贸进出口公司那边倒是传来消息,说一季度的白厂丝全都出了,不过价格从原来谈好的三十万一吨降到十九万一吨,这个价还是省外贸进出口公司主动提出的,为的就是先解江城缫丝厂的燃眉之急。方文贺和韩青阳哭笑不得,但资金能回流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总算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可是,也有更加不好的消息被省外贸进出口公司的领导证实:之后再好的白厂丝就连现在这个价也卖不到,根据眼下行情,5A也只能到十八万一吨。如果接下来没有分到出口计划,卖给国库的话顶多十六万到头了。

价格一路狂跌的生丝如酸菜缸上面的石头,压在厂里每位管理者心头,沉甸甸却又不能搬开。好在江城缫丝厂库房里有的是蚕茧,厂子能继续运转就是他们眼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状态,吕蒙、韩青阳他们也渐渐从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中走出来,在一日复一日貌似正常的运转中很快麻木。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一个举世瞩目的日子,香港这个漂泊百年的游子在这一天回归了祖国怀抱。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江城县城到处挂着各种巨幅标语,把小城装点得精神抖擞、朝气蓬勃。

这是一个艳阳天,天蓝得纯净透明。好天气加上好心情使每一个人变得格外亲切和蔼,相识不相识的都互相报以灿烂的微缘由。晓鸥面对愤愤不平的蚕农无言以对,虽然他们在发伏蚕蚕种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市场因素,在春蚕十万张的基础上砍下来了三万余张的量,但最后的茧价也令她汗颜。这些年,她呕心沥血一心扑在良桑、蚕种的改良和养殖技术的优化推动上,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让江城县的蚕茧质量在全国挂上了名,却又来这么一出,如同刚刚盖好的房子被掀去了屋顶,感觉之前那么多付出突然都变得毫无意义。

小蚕共育的事只能暂时搁置。海军和杨柳商量,以后一年三季蚕和家里的菜园子就交给杨柳和母亲,虽然挣得少,但够家里生活开支就行。他自己打算去南方打工,村里有几个和他一般年纪的青壮年在一个叫河源的城市,据说那里搞开发建大庄园,将整座山夷为平地。工地上需要大批懂爆破、会打潜孔钻的矿工,炸山、碎石、打洞子,虽然活不轻,但对于乡下下苦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关键是比进工厂的工资高。

海玉得知哥哥想出去,就自作主张要了小芳的地址,让哥哥去南方跟着孟苏州干,工资不高,可稳当又有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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