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脚朝谢清碎走去。
可下一秒,在他面前的谢清碎便换了模样。
谢清碎穿着绯色的官服,这是官居二品到四品的官员才能着的颜色,谢清碎那时在光禄寺任光禄寺卿。
他心口的伤刚被包扎过,浅淡的瞳色几乎涣散,低声跟他交代:“陛下,此事切记封锁消息,不要走漏风声,让岭南王知道我伤重,这些时日,刘、韩两位大人会代我辅佐您……”
萧盛看见他唇瓣张张合合,却无暇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匆匆朝他奔去。
他急切地伸出手想要碰到谢清碎,好似心中有一道声音催促他,再不快些抓住,就来不及了!
他的手朝谢清碎越深越近,就在将要碰到之时——
“……陛下、陛下!”
有声音遥远地传来,随着一声声呼唤,越来越清晰。
最终将他从梦中唤醒。
……
仿佛猛地打了个跟头,萧盛猛然睁开眼。
额间汗珠如豆般滚落,背后不知不觉已湿透,他听到自己喘着的粗气。
偏殿床前不知何时跪了一地太医,有太医满头冷汗地禀报:“陛下,您午后小睡,似乎是被魇住了,怎么叫也叫不醒,一直到戌时也不见醒,臣斗胆为您施了针灸,终于将您唤醒……”
萧盛却满腔不耐恼怒,他没心思细想自己为何会从午间昏睡到晚上,满脑子都是在梦中只差一瞬便碰到谢清碎的手,只觉得被这不合时宜的唤醒打搅了好事。
起身一脚将太医踹开,大步朝外走去。
“陛下、陛下!”
身后太医惊叫声不断,萧盛却全然不顾,此时此刻,萦绕在他胸口的,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见谢清碎。
许是梦中的水怪与巨蟒令他过于心悸,萧盛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放任水患发展、放任左相渗透后宫朝政,这样下去,早晚会养出第二个老岭南王!
而想要摆脱这些,他必须寻找另一个助力。
——需要谢清碎。
尽管有种火辣辣的自己打自己脸的羞耻感,但萧盛还是不得不承认。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他最信任的那个人,终究还是谢清碎。
脑子里划过许多画面。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同年岁的谢清碎。
不是朝他看来,就是同他低声交谈。
谢清碎从刚入朝就为他讲学,朝堂争斗中又多次为他挡灾,他们相伴七八年,情谊非同一般。
若他愿意低下头,朝谢清碎服软认错,想必两人仍旧能回到从前。
更何况,他对谢清碎还怀抱着无法宣之于口的绮念……
萧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察觉到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无法克制自己。
最开始是不断地否定、逃避,不愿意深想。
或许他在左相的蛊惑下与谢清碎离心,就是隐隐带了些不愿意面对心态在其中。
直到留了个和谢清碎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人在身边,才不得不直面。
说来也怪,他不是刚知事的年龄了,确信从前对男人确实没有兴趣。
盛京中好男色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好些王公贵族家中都有男妾,皇室不流行这个,但不妨碍他听说过,若是对这些有兴趣,早些年便有了。
大抵谢清碎,是不同的。
萧盛在一片呼喊声走出殿外,抬头看到天色浓黑,凄冷夜幕看不见一颗星子,只一条弯月悬在高空,一片萧条凉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