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收了摊,苏春娘交待好一切,便牵着黑驴往城外去。
苏贵平则挎只鼓囊囊的包袱,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莽撞少年,快叫日头晒化似的,脚步踢踢沓沓,多次想跨脚骑上黑驴,都叫苏春娘一眼瞪走。
忽略掉那张佯装委屈的脸,倒把他手里的那只包袱接了过来。
两人一路撩闲,互争互侃几句,再回神,已然到了村口。
钱氏不知两人何时回来,在小径上绕几圈又归了家。
屋里待不长久,没两刻又冲出来,抻直脖颈往路头瞅。
苏大山坐在院中编篓筐,叫她躁动不安的身影晃花了眼。
“老实坐着等便是,起早来来回回多少趟了,不嫌累?”
钱氏踢了张小杌子,挨着苏大山坐下。
“你闺女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怕是贵平同她说了我们的意思,心里憋着倔。不应怎么办,还差银子呢,家底都翻找出来了,总不能同别人开口吧。”
她可丢不来这人。
“我本来就不同意,嫌高了,再同亲家好好商议商议就是。春娘一人不容易,你开口便是五两,她如何拿的出来。
此事若摊到你头上,怕也不乐意。”
钱氏撇撇嘴,嘀嘀咕咕的骂了句‘死丫头’。
话音刚落,就见道上两丛身影来,她忙扬起笑,迎上前去。
“爹,娘。”
“可来了,叫娘好等。”
眼神往儿女身上溜达,最后落定在黑驴身上的,那只粗黑包袄上头。
面上笑意更甚,无需他二人开口,钱氏自发接来,放在手里掂了掂,怪沉。
“还有半个时辰就晌时了,想吃什么,同娘说,娘给你们做去。”
苏贵平卸了劲儿,霸占钱氏先前坐的那张杌子,摊手摊脚的杵在地上,随意挥挥手。
“娘瞧着弄,天热得很,一点胃口也提不起来。”
苏春娘没比他好到哪儿去,鬓边的发梢上,犹沾着湿意。
驴绳一抛,尽它在院子里踱步,哪管得它是否着意于去拱乱那一颗颗鲜翠的菜蔬。
“哎,仔细牵去后头窝棚绑好才是。我早上将割了一篓子猪儿草,掏一把与它吃。”
“娘你去弄吧,容我歇歇。”
“快进屋里去,桌上有冷茶。”
“哎。”应一声,苏春娘进屋洗了手,坐在堂前发愣。
苏大山搓搓手,将最后一篾尾收进筐子边沿处。苏贵平接来,继续把剩下的编完。
他虽四处厮混,好歹也有些手艺在身。不为旁的,只为闲时捕个雀儿,或筐两只野兔来打牙祭。
“明朝起早过去,今日就睡家里,省得来回奔,凭白误了时辰。”苏大山抽出旱烟,点燃抽了几口,“旬假可请了?”
苏贵平闷头劈竹条,“都办好了。”半晌,他抬头,往后头瞥了瞥,扬声招呼道:“阿姐,晌饭弄冷淘吃吧。”
“成。”
手起刀落,麻利的很,全然没有两年前的混账样。
苏大山老怀安慰。
一碗白面挖得胆战心惊,苏春娘躲过钱氏投来的视线,又迅速的补了小半碗。
钱氏眼尖,见布袋瞬间下去寸把宽,又是一叠声的‘死丫头’。
“老娘辛辛苦苦攒些家当,省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