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各家歇整准备晌饭。
阿清叩开一扇大门,将事情说明。那家娘子闻言,连连惊呼几声,‘天爷唉,可怎么了得’。
旁边几户听见动静,纷纷走出门问个究竟。
“哪还了得,快领我们去看看。”
事关人命,他们不敢耽搁。哪管真心救人,还是图个热闹,三三两两都跟着阿清往西边河塘跑。
人到时,楚秀儿显然已浑身力竭,正往水下沉去,慢慢的,一寸寸呛过口鼻,及至额面。
桥头挤满了人,指着河面那抹快要消失的身影,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众人的惊呼声中,一男子脱了鞋袜,当即一个猛子扎水里。也有在河沿那支了杆子,意图让楚秀儿抓住,把人往岸上拉的。
场面一时混乱得很。
待人救上来时,楚秀儿早已出气多,进气儿少的昏死过去。
惨白尖瘦的一张脸上,那鲜明的五指印痕立时展现众人眼前。
只见,她四肢无力的拖垂在地上,若不是胸膛隐约有一丝起伏,怕是与那死人无异。
此处隔开庆合坊一条街,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一点点风吹草动,立时传遍大街小巷。
有人认出她是楚家小娘子,啧啧几声,不无婉惜的道:“多好的闺女,就是没贪上个好阿奶。
爹不亲,娘年前又去了。她不光操持家里活计,还被十两银子卖身给了一个三十多的老鳏夫当填房。
听人讲,那鳏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惯常吃酒,醉了便要打人。
前头那个,就是被他活活磋磨死的。”
一妇人接腔,“瞧她脸上的伤,怕不是被打狠了,才一时想不开,要投河。”
另一娘子应和道:“正经人家的小娘子,哪个愿意嫁比自己大这老些的鳏夫。十两银子,他家三年不吃不喝,也不定能攒下来。
那老婆子还扬言要送她孙儿去学塾呢,笑死个人,凭他楚庆田一个做苦力活的,顾着一大家子的生计之余,还有多的闲钱花销?
不过是看上那个鳏夫有份做木工活的好手艺,你且看着,若楚小娘子真嫁过去,日子保管不太平。”
几人三言两语,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完整的拼凑了出来。
楚秀儿还稳稳的躺在热烫的青石板上,衣摆渗出的水,不多时,便叫地面的热气吸收,只留下浅淡的道道湿痕。
周遭十多人,却无一个提出带她去医馆,寻个大夫瞧瞧。
桥头汇集的人越来越多,苏春娘拉着阿愉站在后头。半晌,她瞧出不对劲来。
女子潮透的衣衫,紧紧贴服着身躯各处。前襟有些凌乱,露出里头桃色的兜儿来。那前胸微鼓的弧度,还透着涩然的稚子气。
渐渐的,怜悯的目光失了真,夹杂着几许莫名的意味深长来。
阿清也看出问题。本不应该出这个头,瞥见阿愉面上尚未干透的泪,他咬咬牙,一把脱了衣裳,往楚秀儿身上罩了过去。
灰扑扑的布块挡住了多数人的视线,大半失神的状态立时被拉现实。
少年的嗓音清冽且掷地有声,漆黑的眸子自周遭扫视而过,道:“劳烦哪家能借个拖车来,送这位小娘子去医馆。好容易救上来了,没道理看着她再断气吧。”
“我家就在近处,小郎君随我来。”
一男子拨开人群,三步两回头的引阿清过去。边走,边低低告诫他几句,“你们最好把人拉去楚家门口,莫再多管,回头叫那贪钱的婆子赖上,再难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