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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第3页)

方海看父亲一回来就急火攻心,担心他血压上升,见他开完会安顿好厂里的事,劝他周末好好在家休息。

便会影响全国,即使是秦岭深处的小县城也势必要响应国家号召。财税方面倒没有多大影响,就拿江城缫丝厂来说,以前是按国家规定的标准给县里上缴百分之几的利润,一旦宣布企改税,那就是根据财务的销售额上缴一系列利税。但是销售和原材料采购方面,对我们的影响会非常大。自建厂到现在,厂里从来没有担心过生产的生丝卖不出去或价格太低,省外贸进出口公司就直接包揽了这些。就是采购蚕茧,供销社没了,按照今年收购春茧的模式,缫丝厂想不操心都没了指望,不但要与私人茧站的老板接洽,还得担心人家偷偷里应外合将蚕茧高价卖到外县甚至外省去。以后,销售和采购全得靠自己了,产品销不出去,工人就得饿肚子。方文贺想到这里,望着一屋子茫然的面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与会的都是厂里各科室的干部职工,平常大多只关心工资什么时候发、街上什么物资又涨价了、生产线有没有完成计划任务等,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主要负责人才会真正关心国内外经济形势、国家政策。方文贺讲国际国内形势,讲缫丝业即将要面临的困局,许多人搞不懂,也不屑搞懂,他们在下面各说各的,完全没领会他着急开会的用意。

这个时候,清醒地意识到危机的倒是韩青阳和吕蒙。其实他俩发言说的担忧跟之前方海提出的问题基本一致。首当其冲的是销售。这么些年,江城缫丝厂对国际国内市场需求资源一无所知,更别说掌控价格行情。一旦脱离包销,意味着你就是个孩子也得自己站着去讨食吃了。因此,厂部加强销售团队的建设势在必行。但是,说着容易,到哪里找有魄力、有胆识、有智慧的销售员呢?连现在供销科负责人老吴都头疼,与方文贺一路他已经唉声叹气好几回了。现在,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手不停地将夏莉莉摇摇头:“怨你呀!可是,恨不起来。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不想让你为难。其实,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盼着你能给我鼓鼓劲,让我看到我们能在一起的希望。”

方文贺握住夏莉莉的手,说:“我不是一个好爱人,我还很自私,我的自私耽误了你这么些年,还是没敢大胆起来给你一个家。莉莉,我的心很乱,最近为厂里的事整夜整夜睡不着。

你让我好好想想,明年春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如果我还是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你就去找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可以吗?”

其实他很想说“请等等我”,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夏莉莉看着他使劲点点头,闪着泪光的眼睛里满是期望。

杨宝根入秋就病倒了。

以前每隔三五天要吃肉喝酒的人,现在一吃就难受。起先还硬撑着,乡下人自有乡下人的活法,不会有一丁点毛病就要去医院,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毛病呢?先找山里的草药先生,城里管他们叫中医。十几服草药下去若不行,就去乡卫生院开西药,药也吃不好了再去县医院。杨宝根也同样,辛苦攒下的血汗钱拿去吃药打针让他心疼。反正家里重活累活由儿子海军做了,他也就在家门口的菜园子搭把手什么的。吃不下就不吃,喝不下就不喝,罢了!莫不是之前喝酒喝太多落下了病根?开的草药让媳妇熬了天天喝着,养着,别疼就行!

熬到十月入冬,草药压不住了,精神迅速萎靡,黄皮寡瘦,与一年前那个壮实的杨宝根判若两人。一家人劝他进医院无果,只好给海玉打电话。海玉一回来看到父亲的样子好一顿数落,把个杨宝根吓得低了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最后乖乖地上了女婿吕金黄的桂花开了,沁人心脾的桂子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禁不住心生愉悦。夏莉莉走在充满花香的街道,手里提着刚从瓮城子渔民手里买过来的花鲢和河虾。方海请她去他家一起吃饭,她知道方海是在给她创造机会,想让她和方文贺增进感情,这让她心里暖暖的。

这次方文贺出远门大半个月,虽然走之前方文贺还有意给她宽心,但她为织绸车间的留存揪着心,所以这一个月几乎都处在焦虑中,既担心接不到单子,又担心方文贺出门在外的平安。

长久以来,两个人惺惺相惜的情感不足为外人道。好在有方海的理解和支持,夏莉莉对他充满感激。不知情的小芳还托孟苏州在水电厂帮她物色对象,甚至还真找到与她条件合适的人,怂恿着她去相亲。她其实也在迷茫中,并不知道与方文贺还有没有未来,或者说自己对他的这段感情还能坚持多久。所以,依了小芳和孟苏州去了一次。但见了人之后,她却无法专心在人家身上,这让她愧疚,也让她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和方文贺有个了断,或许等以后心里空了,才能接受其他人吧!

中午吃完饭,方海就忙他自己的事去了。夏莉莉和方文贺两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竟同时沉默了下来,只互相看着,夏莉莉眼里就有了泪。

“怎么还伤心了?我好着呢!”方文贺笑着安慰道。

“可我不好!”夏莉莉说,“这两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矛盾中痛苦,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我自己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否定。”

看着夏莉莉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方文贺心里万般痛惜,也越发愧疚。

“我心里怎能没有你呢?可是,我这个老头子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不怨我不恨我吗?”

打针吃药一个来礼拜,医生跟海军说,你们可以接他出院了,回家养着就行。海玉不愿意,央求医生再给父亲打些针,就这样又多住了一个星期。

回了家的杨宝根以为自己恢复恢复就好了,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只是老伴侍候他跟侍候坐月子的女人一样,让他不适应。医生说不让他吃过于油腻的东西,老伴就每天早上天不亮让儿子到江边买现捞起来的活鱼,不是煮汤就是油煎。还换着花样给他炖滋补的药膳,见天问他想吃什么。医生开的几种西药一天三遍同样令他生厌,他时不时耍点小聪明,将老伴递到手里的药片藏起来。过了个把月,肚子又开始胀痛,海军说:“肝腹水还得去医院抽哇!”于是又去了一趟医院。等到了腊月,腹水反复胀满,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儿子海军还罢了,说话做事向来大大咧咧的,儿媳跟他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无比谨慎,就如同看他生了病的孙子一样。晚上,他问老伴:“你倒是给我说实话,我得的是不是绝症?”老伴刚开始嘴还硬着,说:“啥子绝症?你就是以前酒喝多了,伤了肝。”后来睡觉吹熄煤油灯,又捂着嘴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杨宝根一伸手摸到她满脸的泪,叹了口气,拍了拍老伴的肩,什么也没说。

这之后杨宝根还是一如既往地早起,扫扫院子,清理牲口圈里的猪粪和鸡粪,再垒个粪堆什么的烧一烧。有时候也去家门口的菜园里拾掇拾掇,给屋后的桑林修修枝条,去老屋的山林捡捡干柴。总之,大部分时间他都避开家人,默默地做着永远做不完的鸡零狗碎的事。

有一天,海军媳妇对婆婆和丈夫说:“你们也不劝劝咱爸,让他就在家坐着,冷了火炉边把火烤上,别去地里了。看着心里怪难受的!”

蒙的车,径直被拉进医院。

结果一检查情况不妙,医生说是肝癌晚期,把海玉和海军叫去问家庭情况,告诉他们病人也就半年,情况好的话能拖七八个月时间,建议暂时先保守治疗。

海军问:“啥叫保守治疗?”

医生说:“保守治疗就是给打些消炎针、营养针,尽量减少病痛,延长寿命……你父亲现在不是腹部有积水嘛,那叫肝腹水,住院先给他把水排了才能吃下东西。要不,他会一直腹胀。”

兄妹俩哪里经过这阵势,一时又震惊又慌乱,悲痛难已,说不出话来。还是吕蒙经得住事,赶紧把丈母娘接来商量。

丈母娘一听说只有大半年活头,说了一声“造孽了呀”直接腿软下去,喉咙里发出的压抑哭喊声,把几个人强忍的泪一下子都带了出来。

“这次在医院住不了多久。”海玉跟母亲说,“医生说,如果我们同意保守治疗,住上十天左右就回去养着,给他吃些好的,喝些好的……”

“重点是我们现在要商量好,跟不跟爸说这个真实病情?”

吕蒙道,“据我所知,病人若心态不好会加重病情。”

兄妹俩谁也说不准父亲会怎样看待自己的生死,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母亲。

“你爸不是怕死,是不甘心哪!”老太太泪眼婆娑,“好不容易你们都出息了,这日子慢慢好过了,却要遭这样的罪。你们不要跟他说实话,先治着吧。”

海军把老太太和媳妇送回家,自己和海玉、吕蒙轮流守在病床前。杨宝根乐呵呵的,肚子不痛了,精神也很好,开玩笑说自己从来没想到生病了就可以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九年前的梦想,在工厂里上班,赚钱,恋爱,结婚,过日子。进厂之后的日子,她和夏莉莉形影不离,当然还有其他关系好的姐妹,她在人群中总能找到快乐。就像她计划每月到银行“攒钱”——将攒下来的五毛、一块、两块、五块存起来,计划着一件新衣裳,一件时髦的家用电器,一顿好吃的……关于小日子的拮据与梦想,她都收入囊中,尽情挥洒未婚女青年的忧愁与小小的幸福。

在和韩青阳分手之后,她尝试与孟苏州认真谈一场恋爱,两人约会去过一次电影院小芳就再也不去了。全县城就这一家电影院,坐在黑暗中,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与韩青阳约会的细节:韩青阳修长的手放在她腿上有节奏地律动,她的身体似被牵引……这些细节令她羞耻,也令她产生新的向往。然而孟苏州与韩青阳不同,一直以来孟苏州被她吸引,又生怕惹她不高兴,在她跟前表现得战战兢兢。他也会摸摸索索握住她的手,或者轻轻搂住她的腰,但也仅限于此。作为丈夫,他当然是可信赖之人,虽然小芳总觉得欠缺点啥。后来,两个人不去电影院了,约会就在江边。在同一个时间分头出发往同一目的地去。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两个人在心里也慢慢靠近对方。这或许就是注定的缘分,两个同样不安于现状的人,性格都有点“野”。小芳从韩青阳的阴影中跳出来,爱情也算专一。毕竟那时候眼不见心不烦,谁能想到几经辗转韩青阳竟调到缫丝厂来了呢?

工厂里的活永远是一种重复,闻着熟茧子味儿,重复着每一道工序,也重复着大多数人的人生。小芳看着从早到晚热气蒸腾的煮茧池,看着不远处成排的缫丝机,一个人一辈子,就被这些机器管着,想想就晕。车间的噪声、沉闷的操作、枯燥的反复、浓郁的茧味,她做了快十年,忍了快十年,忽然韩青阳出现在她的海军说:“让他去吧!有事情做混混心焦也好。你们以为我爸不知道啊?!他心里肯定明镜似的……他知道我们瞒着他,也不戳破。”

婆婆点头:“海军说得对。你见他天天到地里去,可他哪是为了干活呢!他是守着这些地才心安,恨不得把这些都装进心里头。”

5.每个人都需要向过去告别

海玉和吕蒙两个下了班忙着家里的事,有时候连女儿小雅都不得不送到爷爷奶奶家,更是顾不得关照车间里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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