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芜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不知不觉竟然吃的一干二净。
已经整整三年了,明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了。
可是靳妩环顾着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却突然有些舍不得。
还没有离开,却已经开始怀念。
她仔细收拾着所有的家当,也收拾着这三年的过往。可是收拾到最后,要带走的却也不过几套衣裳,两把武器,一只簪子。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凉如水,寂寥入心。
屋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琴声,这一首她听了三年的曲子,如今听来却与往常截然不同。
靳妩突然想起了白日里律看着那把七弦琴的眼神,他隐藏的很好,可是此时的琴声却泄露了那么一点端倪,那些在他的眼底心里汹涌翻滚的思绪。
不舍,释然,惆怅,遗憾。
靳妩循着琴声来到嫣娘的房间,果然看见律正低低拨弄着琴弦。曲子仍是那首曲子,只不过换了弹奏的人,冷肃的挽歌便成了铿锵的战乐。
这才应该是这首曲子本来的样子。
“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靳妩正听得出神,琴声却戛然而止,律暗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和方才那铿锵激荡的旋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这琴声便忍不住想来看看。”
“你还记得这首曲子?”
律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手拨弄着琴弦,带出一个个孤独的音符。
“我以前真的听过这首曲子?”
靳妩盯着律手中的琴弦,律没有抬眼看她,但她却下意识的觉得,他也许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的平静。
“呵,你忘了是否曾听过这首曲子,却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这三年里,嫣娘时常弹奏这首曲子,只是听起来总是凄婉冷肃,我却觉得这首曲子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我又完全想不起它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或者我又是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直到现在,听你弹奏出来,才发现这才是这首曲子本来的样子。”
“这首曲子你曾经听过多少遍想必连你自己也数不清了,所以你还有些印象也不足为奇。”
“这首曲子究竟。。。?”
“《战魂》,他最爱的曲子。他曾经说过,嫣虽然精通百种乐器却唯有这七弦琴弹奏出来的《战魂》最是合他的心意,所以这也成了嫣最爱弹奏的曲子。
当初,嫣央了他许久,他才终于答应亲手为嫣打造一把七弦琴。他打造的东西独步天下无人可比,但他却嫌打造铸铁会污了他的衣裳。
而且他总是忙着比武赴宴,这一个承诺一拖就拖了许多年。等到他好不容易终于得空做了这把琴给嫣,一切却都变了。如今,嫣走了,却留下了这把琴,也许反而是件好事。”
律淡淡的说着,周围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连那些恼人的蝉仿佛都已经睡着了,只有这一个个不成串的音符孤单的回响在空中,透着些悲戚冷寂的味道。
“他?我的师父?铸了诸天和钺心的那个人?他和嫣娘。。。”
“他和嫣?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他和嫣,由始至终都只是嫣一个人的执念。”
律沉默了半晌,一抬头饮尽了他手旁的一杯酒,说完了这句话却又沉默了下来。
靳妩突然感觉胸口有些钝痛,这三年来嫣娘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弹奏着这首《战魂》。
你究竟是在悼念他,还是在悼念那些远去的过往,再也回不去的当初。
嫣娘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把琴对嫣娘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可是如今,你走了,却把琴留下了。
你决意把它留下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终至无望还是终于解脱?
靳妩也沉默下来,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拨弄着琴弦,一个个破碎的音符跃然指尖,却再也连不成串,只剩下满地凄伤。
便如同嫣一个人弹奏着《战魂》的心情。
“你打算带我去哪?”
靳妩突然不愿再去深究嫣娘的过往,无论她究竟曾犯下怎样的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