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司马元显心里很明白,桓玄的野心绝不满足于割据长江上游三个州,如果自己拿不出有效的反制裁措施,很快桓玄会学着桓温顺流而下,窥探皇位。
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压得司马元显喘息困难,坐卧不宁。
他身边的谋主张法顺提议,趁桓玄刚刚占据三郡,根基未牢,应兴兵讨伐,以刘牢之的北府军为先锋,自己率军垫后。
司马元显深以为然,跟他想到一块儿了,于是派张法顺前往京口,拜会刘牢之,先探探他的口风。
几日后,张法顺返回建康,对司马元显说,刘牢之面有难色,支支吾吾,恐与朝廷不是一心,不如召入建康面圣,趁机杀了他,以绝后患。
司马元显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因为刘牢之死了,恐怕没人能镇得住北府军,即便是刘牢之不听我的话讨伐桓玄,但圣旨他不能不听吧。
恰在此时,不甘心附逆的武昌太守庾楷派人送来密信,他担心自己夹在荆州和朝廷之间,殃及池鱼,决定向朝廷靠拢,信中说朝廷一旦征讨桓玄,自己可做内应。
武昌乃长江中游重镇,这就更坚定了司马元显西征桓玄的决心。
元兴元年(公元402年),大年初一。
当建康城的百姓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庆气氛中时,一道诏书从宫城中传出。
诏书为《讨桓玄檄》:
逆臣桓玄,凌虐人鬼,阻兵荆郢,肆暴都邑。
天未亡难,凶力繁兴,……
自玄篡逆,于今历年,……
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
历数荆州刺史桓玄的罪状,任命尚书令司马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假黄钺,都督青、徐、兖、豫、扬等十八州诸军事。
再任命镇北将军刘牢之为为前锋都督,任命后将军谯王司马尚之统率后卫部队。
又下令大赦天下,建康城内外戒严,任命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太傅。
上一年,谢琰和刘牢之共同剿杀天师道的孙恩叛贼,虽然谢琰战死,但也最终已经平定。
新年伊始,司马元显打算借此机会把桓氏家族的人全部诛灭。
但他没有准确的判断朝廷实力。
三年征战孙恩天师道反贼使建康及以东诸郡县民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连朝廷文武百官都发不出工资薪水,这个时候出兵,粮草饷银从何而来,更何况孙恩虽然暂时跑回海岛,但东南沿海的天师道影响尚存。
如果朝廷大军西征,天师道死灰复燃,谁来御敌?
最后就是朝廷兵力远逊于荆州兵马,第一猛男刘牢之态度暧昧,遮遮掩掩。
但司马元显一意孤行,铁了心要跟桓玄决一胜负。
司马元显的水师舰队还没有启程,荆州的桓玄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的堂兄桓石生在司马道子的府里担任长史,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去密报了。
桓玄接到消息后,吓了一大跳,他本以为朝廷刚刚用了近三年时光平定孙恩之乱,人困马乏,不成想司马元显会选择与自己死磕到底,而且朝廷派遣了所有精锐前来,北府军为先锋,不禁心生惧意。
荆州长史,最重要的谋士卞范之进谏道:“桓公英明早已威震天下,司马元显乃一黄口小儿,刘牢之有勇无谋,更不懂朝廷政治风向,可加以利诱劝降。如果我们顺流而下,朝廷的抵抗必将土崩瓦解。”
卞范之的话令桓玄打消了疑虑,他命五哥桓伟镇守江陵,自己统帅七万大军东下迎击朝廷水师。
离建康越来越近,桓玄就越想越后怕,怀里像揣着一个小兔子似的,忐忑不安。
一个月后,荆州大军过了浔阳郡竟然没遇到朝廷的一兵一卒,反而接到了朝堂使者,齐王司马柔之送来的驺虞幡(驺虞乃上古神兽,从不杀生,魏晋时期这个旗帜象征着止戈息战,和平的意思)。
这说明朝廷心虚胆寒了,桓玄可算明白了,自己胆小,司马元显比自己还要胆小,他只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于是桓玄下令把司马柔之拖出去砍了祭旗,荆州军士气大涨。
这时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不但是桓石生,桓谦、桓修都在朝中任职,密信一封接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