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走多几步,转个弯,居然看到一幢幢废弃的小隔间。
工部侍郎道:“此处原本为户部建来存放粮草的库房之一,地处隐蔽。
但我苍月自十多年前开始,国库空虚,库房存粮逐年减少,到大旱那年,已完全清空。
而后从未有存粮进过此库房,因而慢慢被废弃了下来。
不知是否适合纪使节的要求?”
存粮之处自是干燥通风,非常符合加工特产的要求。
“非常好!”纪子期笑眯眯点点头:“请问大人,这样的库房,苍月其他地方还有吗?”
“有!”工部侍郎道:“原本全苍月共建有八处存粮所,现在只有两处存有少量存粮,有六处已闲置了许多年!”
纪子期大喜:“如此甚好!这存粮所的构造,非常适合修改成加工厂。大人只需派人进行简单修葺,便可直接使用了。”
工部侍郎闻言松了口气,先前皇上说要建加工厂时,除了户部,最头痛的就是工部了。
没银子,哪个匠人愿意干活?若户部的银子迟迟拨不下来,皇上又催得紧,
到时不能准时完工,工部尚书没事,只有他这种新入官场,无甚根基的人来顶罪了。
如今一听无需大兴土木,只需简单修葺,工部侍郎吊在嗓子眼的心,立马回到了胸腔里。
他想着,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处理好,倘若户部不拨银子下来,他自个儿借银也要先垫上。
工部侍郎不知道的是,此次建工厂的所有银两,皇室的、大臣们的、民间筹集的等,均是一笔单独的账。
由苍月户部与曹云清共同把控,绝不会允许出现将建工厂的银两,挪用别处的现象。
户部尚书原以为,此次的筹银数目不会太大,便答应了苍月皇帝的提议。
不过这两日下来,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民间的筹款还未到,暂时数目不可预估。
但皇室和各大臣的自发出资,以及借给皇室的银两,陆续地入了库。
皇室此次数目之大,怕是已倾其所有,而各大臣自发出资的数目不多,但借给皇室的银两,却在自发出资的数十倍以上。
户部尚书看着那一笔笔巨款,咬牙切齿!
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想成为皇室的最大债主,以便日后好拿捏皇帝,拼了命地借银。
纪子期与工部侍郎聊得开心,面上笑容灿烂,一旁的陈之澈默默站着,有风吹过他的麻布长袍,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头微微下垂,眼敛遮住了原本就无波的双眸,好似修道之人,随时随地在打坐的状态一般,亦好像只是为了认真听那二人的对话。
因为静,那清脆声音入耳越发分明,带着回音般,空灵而朝气。
陈之澈的眉头不自觉跳动了一下,因着这声音,他的脑海中自动地浮现了另一张曾经娇艳跋扈的脸,配着风铃般清脆的娇嫩嗓音,“陈叔叔,陈叔叔……”
是那般的鲜活,明媚,肆意,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了生命。
有她在的时候,世界在他眼中,才不会只是一片灰黑,而是阳光雨露,青山绿水。
只是,一杯毒酒,了却了她的生命,带走了他世界里的色彩。
既然他的世界无了色彩,那就让害她之人,同他一样,陷入一片永远的灰暗之中吧。
没有人知道,陈之澈此时的双眸里,是一片诡异的猩红,因为他的面上同往常一般,清润温和。
他暗中拉回飘远的思绪,直到眼中猩红散去,才缓缓地睁开半阖的眼。
此时那里面,早已如一片死海般波澜无惊了。
纪子期的声音又分明了起来,陈之澈的嘴角轻微勾起完美的弧度。
刺眼的阳光照在他如玉的面上,那神情竟带着透彻心骨的凉薄。
只可惜,一直专注于与工部侍郎交谈的纪子期,未分神扭头看看,在她身侧不远处的,陈之澈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