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大人在忙,是明珠唐突了。”
“无妨。”姬尘声音淡淡,状若无意地往她身边一瞟,明珠茫然偏头,这才发现冬莺早已盯着姬尘看得呆了去,更觉羞窘。好在红婆婆带着茶点进来,笑着让冬莺出去陪她这个老婆子,虽化解了明珠的尴尬,却还是让她脸热不已!
实在太丢人了!自己也算在地府摸爬滚打,见过市面的,怎么今日也如此失态?实在不该,不该!
屋中茶香渺渺,厅外翠竹笼绕,让这盛夏的天气多了几分清凉。
“不知明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茶过一轮,只听耳边碎玉一般的声音响起,明珠平复了下内心的情绪,起身一拜,诚挚道。
“自是来向大人当面致谢昨日引见一事。”
自认出熏风堂背后之人是三哥季明铮,明珠当即便明了很多事情真相!
季明铮做了百里瑕十年伴读,以两人的关系,他的获救显然和眼前人脱不了干系,而侄儿少炎的存活或许也是他的手笔;明珠甚至推测,先前她到姬府求助,或许三哥便隐在暗处观察于她。想到姬尘前面几次对自己的出手相助,明珠心中感慨,对百里瑕越发感激。同时又生出一抹好奇,面前这位改名换姓的十三皇子“姬尘”,果真还如表面这般随遇而安两耳不闻吗?
“也是明姑娘金城所致,在下起的不过是牵线搭桥的作用,姑娘实在客气。”
姬尘声音淡淡,不但没有居功夸耀的意思,也没有询问深入的意味,一副抽身事外的漠然姿态。以他和三哥的交情,到底不会对季明铮的行为袖手旁观,在自己面前如此这般,只怕还是因为不信任她吧!想清楚这一层,明珠眸光闪了闪,便也笑着转移话题。
“其实明珠今日冒昧前来,还有一事要与大人相商——”
姬尘拎起案上的紫砂茶具,徐徐为两人的杯盏上续上茶,似乎对一切都没有多少兴致。
“姑娘请讲。”
“事关六公主殿下。”发现姬尘执杯的手一顿,明珠轻声道。
“我觉得她自己应该从未用过安神香!”
六公主府,沈珍侍候百里琴睡下,待里外三层的帘帐徐徐放下,却听帐中人曼声道。
“珍姑姑你去把莹雪抱来。”
沈珍一愣,莹雪是梁瑞英给六公主送来的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平素很少被百里琴记挂,怎么现在却突然来了兴致?
“莹雪来了定会闹腾,不若等殿下睡醒再说?”
“兴许是今日十三弟和表弟来了,本宫竟毫无睡意。抱莹雪过来吧,免得和本宫生分,否则到了梁府驸马看了不悦。”
听她居然主动提及驸马,沈珍眼眶一热。百里琴虽是沈珍从小看着长大的,不过越长大她却越看不懂公主了。记得公主及笄那年,先帝本欲给公主赐婚季府二少,可惜那人居然早和其他女人私定终生,还有了孩子!公主一气之下便打马去了灵安找十三殿下,再回来时,不但变得越发不苟言笑,眉间的愁绪比先前还更多了三分。
沈珍不明所以,询问了和公主一同前往的下仆,可不知怎的,那些人却都支吾不语,再往后,便一一被公主遣散出府。渐渐地,公主在灵安到底发生了什么,逐渐变成了公主府一个忌讳的话题。而此后,无论容太妃与先帝如何为百里琴操持婚事,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拒,不知不觉便拖到了如今这个年岁。换成其他姑娘家,在百里琴这个年纪早已儿女绕膝,可是——
沈珍重重一叹。虽然百里琴不说,不过二十余年的朝夕相处,沈珍只觉百里琴在婚事上诸多抗拒约莫还是和季家那个不长眼的公子相关!犹记得三年前季府犯了谋逆被满门抄斩,百里琴主动去献帝跟前奔走,是当时少数站出来肯为季家说话的人之一!而在季家头七的日子,她还亲自去万安寺为他们办了一场法事,惹得献帝极其不快;不过念及是自己的妹妹,献帝到底没有惩戒她什么。
为了那样一个负心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真的值得吗?沈珍不止一次想劝慰百里琴,可看她近年来越发肃然沉默,最为光鲜绚灿的年纪却已如看透沧桑了断红尘的老者,那到嘴边的话终是不忍再说出口!
如今她难得地提起驸马,沈珍仿佛已看到百里琴与梁瑞英琴瑟和谐的美好未来,当下也再不耽误,迅速出去打发婢女把波斯猫抱过来。
那猫儿一双鸳鸯眼,一眼碧绿,一眼幽蓝,乖巧地趴在百里琴的怀中,邀宠一般叫得一声比一声绵软。百里琴抱起猫儿,自顾自逗弄了一会,见沈珍已体贴地为她关上房门退到了门外,百里琴唇边的笑容一冻,飞快从袖中取出一物,却是明珠先前给她的装着安神香的香囊。
只见她从香囊中取出半块安神香扔在熏香炉中点燃,自己却是从袖袋中重新取出另一颗朱色的药丸含在口中,静静地观察着波斯猫儿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