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连升瞥见门口衙役已经骑着快马赶到,于是站起身来,对胡诚说:“你且随我去趟衙门,我有话问你。”
到了县衙,朱连升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逆徒,老实招来,你是如何谋害自己妻子的?”
胡诚一听,不由惊慌失措跪下道:“大人,她是真真切切回老家河北去了,小人没有谋害她呀!小人妻子是个老实人,人称缺心眼,和小人一直和睦相处,小人怎么会杀了她呢!请大人明鉴。”
朱连升问:“她既说去河北,那说过几时回来?”
胡诚说:“说过,她说多则半年,少则两个月,可现在都过去一年了,也没见她回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连升再问:“那这双鞋可是你的吧?”
胡诚说:“鞋是小人的。小的刚才记起来了,一只鞋是有天晚上在山里走夜路,途中下起大雨,小人的脚陷入泥浆里,遗落了。另一只鞋则是因为孙群欠我的工钱一直拖着不给,我心里有气,知他好喝茶,把那只鞋扔进了他家井里,算是对他一个小小报复。”
朱连升仔细琢磨了一阵,又一拍惊堂木,喝道:“一派胡言乱语,你谋害了自己的妻子还想狡辩。来呀!给我用大刑……”
众衙役唱喏一声就要动手,胡诚大叫一声:“且慢一一”然后痛苦万分地说道:“青天大人,小人有几句话,讲过再打吧!小人只恐受刑不过,便要认招,大人势必还要叫小人供出尸在何处,刀在何处?这刀倒是好说,家中任拿一把都能作案。可这尸首……小人确实没有杀人,哪里去找?到那时,大人你只道小人又是不招,发下大刑,小人就是死在堂上也没有法子。小人想,不妨请大人派人去河北肥田村找找我妻,如果找到了小人妻子,小人也就洗刷了杀妻的罪名,大人也不会有污清名。依小人想,大人不妨将我关进死牢暂押,横竖我是跑不了的……”
朱连升一听,心想这番话也有道理,万一他妻子真从河北找回来了,自己不就被动了?这么想着,并令衙役把胡诚押进了牢房。正寻思派谁去河北时,衙役捕头走向前轻声说:“大人,小人有事禀告。”
朱连升看了他一眼,说:“讲。”
捕头小心翼翼说道:“大人,刚才听这人说他妻子是河北人,又叫缺心眼。前日在春芳楼有两个嫖客为争夺一个新来的妓女发生斗殴,小人赶了去。这个妓女也是河北人,也叫缺心眼,当时有人暗地里告诉小的其实她的家就在本县……”
朱连升一听,说:“有这么巧的事?把这个妓女找来,让胡诚认认。”
不多时,妓女被捕头带了来。朱连升又下令带上胡诚,胡诚一见妓女,立马恸哭道:“妻呀!你可把我害惨了……”
原来这妓女正是胡诚的妻子,那日她回河北省亲,半路上被人拐了,卖人娼门,先在湖北卖身,后来又被鸨母卖到湖南,最终稀里糊涂地又回到了耒阳。她是个缺心眼的人,自觉无颜回家,干脆不思回家之事了,一心一意当起了娼妓。
胡诚身上的罪名刷清了,可那个人形蒿草的案子还没有破,受害人是谁,害人者又是谁?这些问题让朱连升一时费尽脑筋。
这天,朱连升又来到鹿岐山上在人形蒿草旁逗留了一阵,然后往孙群家走去。孙群正从城里买日用品回来,见到朱连升,笑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刚买了一包新上市的铁观音,来,来,茗战一番如何?”
朱连升笑着走进了他家堂屋。孙群招待他坐下之后,说:“大人,这回咱们不用井水,井水有辱大人,我看您是个茗战高手,老夫这回就用水窖里的水陪陪你。”
说话间,茶童已经一摇一摆抱进一个大坛子,孙群介绍道:“这里面的水是去年冬天我收集的雪水,饮茶第一等的好水呀!”
说话间,炉火烧起来了,壶里的水也开了,孙群从怀里掏出一包茶叶,小心翼翼打开。朱连升探头一看,果然是新上市的铁观音,他知道这可比白牡丹强多了。
少顷,茶好了。朱连升端起茶碗,小饮一口,当即愣住了。他啐掉口中的茶,又饮一口,又啐掉。
孙群大惊,问:“大人这是为何?难道这雪水也有问题?”
朱连升盯了他一眼,说:“水没有问题,只是茶叶有问题,一股脂粉气。老先生今天进城是否饱享艳福回来?”
孙群一听,脸腾地红了,嗫嚅道:“唉呀!大、大人我服了你了。那女人原不过是在我怀里嗅嗅而已,没想到把茶叶熏成这样,呵呵……”
朱连升听了,站起身,一眼看到堂屋里那幅条幅,念道:“茶道即人道,茶品即人品呀!”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去。
孙群呆呆地坐在那里,良久说不出话来。
隔天,朱连升正在县衙后院看书,衙役带进了头缠白布的茶童,茶童告知他:“孙群昨晚白尽了,桌上留有一封信,是给大人的,特送了过来。”
朱连升有些惊愕,匆匆抽出信纸,展开细读。原来这是孙群的一封自首书,信中写道他听信传言,说衰老之人,若能常与女人交合,便可吸取女人之阴以补老年之阳,于是经常勾引女人与之成奸。去年有一外地女子途经鹿岐山,孙群强暴她时,不幸把女人勒死了,他砍来干柴当场焚烧了尸体。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第二年该地长出了一片人形蒿草,被朱连升察觉。白那天两人在一起斗茶,朱连升喝出了茶叶里的脂粉味,孙群感到自己行踪已露,无脸见人,索性一了百了……
朱连升看完信,半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