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不禁气愤的说道:“哪里有这样狠心愚蠢的人,居然将救命的医生打入冤狱!真是天理不容。”
阿爷倒是很平静,说:“这都是那个时代的锅,怨不得谁。”
接着他又说出了后来发生的事情,赵家爷爷被判入狱十年,这不但对他的身心是毁灭性的打击,而且对赵家维系了百年的声望也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赵家爷爷觉得自己愧对祖宗,但又对既成事实无力改变,又羞愧又愤怒之下,一时间想不开,在看守所上吊自杀了。
赵家爷爷死讯传来后,赵家奶奶也忍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当晚就追随老爷爷归西而去。
此时阿爷的父母也还年轻,他们赵家因为这件事在县里已经站不住脚了,为了阿爷着想,他们决定举家搬迁,离开这块伤心地。
于是他们全家从原籍搬到了漠北,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阿爷的父母觉得干医生这行当,要为人的生命负责,风险极大,生怕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赵家头上,于是也改行不行医了,也不再教授阿爷医术,他们家祖传了上百年的中医医术就此失传。
难怪阿爷只是略微知道些中医偏方和药理,但并不是很精通,原来竟然有这段伤心的往事造成的。
可赵家的厄运似乎并没有结束,到了漠北后,赵家人生地不熟,小两口带着个孩子,艰难维生,生活的很拮据。
阿爷也从小放羊种地,家里没钱供他上学,所以不会识字读书。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阿爷十二岁的时候,又一次毁灭性的打击降临在了赵家。
阿爷的母亲由于水土不服,生活又艰苦,营养跟不上,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病倒了。
阿爷的父亲为了挽救妻子的性命,深入深山采药,结果祸不单行,摔下悬崖身亡,还是几个好心人将尸首送了回来,帮着赵家安葬了。
经过了这个沉重的打击后,阿爷的母亲因为没钱治病,丈夫也遭遇横祸身亡,结果绝望之下病情愈发严重,不到一个月也归西而去,留下了阿爷成为了孤儿。
在倾家荡产安葬了母亲后,阿爷仅剩下能够维生的东西,就只有一个破碗了,于是他拿着一个破碗,拄着一根拐杖,十二岁就成了流浪的乞丐孤儿。
这确实一个悲伤的故事,直到阿爷遇到了乔家的乔老爷,也就是我的爷爷。
那一年阿爷要饭到了一处地界,由于几天没吃过东西,饿晕在了路边,奄奄一息。
就在这个时候,我爷爷路过那里,救了阿爷一命,并且将他带回了乔家抚养。从那一天起,阿爷就成了我们乔家的一份子,跟我的父亲一同长大。
阿爷比我父亲大八岁,为了报答我爷爷的救命之恩,就在乔家成了忠实的奴仆,照看着小主人,跟我父亲为伴。
我爷爷也没有把阿爷当成外人,教他读书认字,同时传授本领,阿爷的一身本事都是跟着我爷爷学来的,不过阿爷说我爷爷的一身本事,他只学了不到十分之一。
这倒是让我对未曾谋面的爷爷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他一定是个慈祥而善良的人,而且本领高强,作为他老人家的孙子,我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
就这样,在乔家过了十年后,阿爷已经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本事也越发高强了,这时的阿爷也没有忘记当年家族的血海深仇。
其实阿爷说,支持他活下去的除了本能外,还有两件事,第一是报答乔老爷的恩情,第二就是给家族报仇。
于是在阿爷自己觉得本事已经足够高强的时候,他向我爷爷提出,要回家乡给家族报仇,找那家人算账,同时也向当年那些爷爷的同行进行报复。
我爷爷当时听了之后,没有表态支持还是反对,只是说:“以我乔家的力量,想让那家人从世界上完全消失,易如反掌,就算要报复那些医生也是轻而易举。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如果你到时候依然坚持的话,我可以帮你报仇,但报完仇之后,你就不再是乔家的人,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阿爷听了之后,也是非常纠结,乔家对他有再造之恩,我爷爷把他看的跟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他们名分上虽为主仆,但其实情同父子。
如果为了给赵家报仇,自己就要从此被赶出乔家,这自然不是阿爷愿意的,可报仇雪恨是阿爷心中最大的夙愿,现在自己有能力轻易的完成这个愿望,而不去做的话,自己会悔恨一辈子。
这一个月可以说是阿爷人生中最为难熬,最为纠结的一个月,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苦苦的思索着两种后果,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在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思考之后,阿爷走出那间房子,跟我爷爷说:“我放弃报仇,因为我已经生是乔家的人,死是乔家的鬼,请老爷不要赶我走。”
听了阿爷的话后,我爷爷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还算有慧根,我没有看错人。如果你连这个都想不通的话,我也没有必要留下你了。很好。”
从那天起,阿爷真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听到这里,我却很是不解,问道:“阿爷,为什么您能想通这个问题呢?依照我来看,这种近乎灭门的血海深仇,是必报的,如果换了是我的话,多半跟您的选择不一样。”
阿爷对我轻轻一笑,说道:“一毛,这说明你还没有达到我当年的那种境界,不过我相信未来的你一定会想通这个问题的。”
看着高深莫测的阿爷,我顿时觉得自己跟阿爷之间还是相差很远,很远,哪怕我开通了天眼之力,已经变强了很多,但在某种境界上,我还依然只是个毛孩子,依然只能仰望阿爷那高大伟岸的身影。
这一刻,我才更加清楚的认识了这位跟我朝夕相处十几年的老人,他或许比我想的还要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