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襄儿没有作答。
熊熊燃烧的火焰里,似有风声悄然呜咽,老狐的声音起伏如跳动的焰火:“先前我心中还有几分后生可畏的敬意,如今来看,你也不过伪善,要借我成一颗圣人种子罢了。”
赵襄儿道:“我只是想借你的刀,杀人。”
老狐问道:“杀谁?”
赵襄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玺,摊在掌心。
老狐看着那玉玺,神色震颤,那团火焰也随之颤抖,似是难奈的悸动。
“这便是……”
“国玺,国师府的第一把钥匙。”赵襄儿接话道:“你吞下这把钥匙之后,便可以挣开一缕神魂,不过国师府承的是国运,若你挣脱之后做出有损国运之事,对于你的反噬便是百倍千倍的。”
老狐看着那块国玺,神色惊疑不定,问:“哪怕只是一缕神魂,我便可以杀你,你何以倚仗?”
赵襄儿微笑道:“我代表的,便是赵国之国运。更何况……”
她忽然打开了手中提着的那柄伞,数百道竹节一同撑开古旧微红的伞面,如今伞面照映着火光,愈显鲜艳。
事实上,自踏入这地宫的那一刻,老狐便注意到了她手中的伞,他以微薄的魔念穿透火炉感知过那把伞,却得不到答案。
如今古伞撑开,少女立在伞下,笑意敛去眉目淡然,竟有几分清圣的意味。
“这便是乾玉宫的钥匙?”老狐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少女点头道:“杀巫主,吞噬他手中那本古卷,你可以再斩一道锁,届时,我会把这柄伞给你。”
老狐道:“我知道这伞或有玄机,我一道神魂或许真不能把你如何,但三魂一体,这些花哨之物便没有任何意义,我要杀你,不过弹指。”
少女支着伞,似毫无阻挠地走到了那火炉之前。
火光映照下,她的身影显得愈发娇小纤细,那漆黑的裙摆之侧,火星飘舞,她像是一轮大日之前孤独伫立的仰望者,如海的光浪随时要将她倾吞下去。
地宫中没有任何声音,一人一狐静静地对视,似乎彼此都在确认着什么。
这一幕便如此诡异地持续着。
铺天盖地的光里,少女黑裙飘飘的背影却逐渐盖过了它们,愈发显得清晰。
渐渐地,所有的焰火却收敛了温度,隔着火炉纵横交错的黑铁栏栅,少女依旧注视着火狐,然后随手将手中的国玺高高抛起,向着炉中投去。
“小丫头,我都有些替你害怕。”
那声音狂笑着响起,一个漆黑而巨大的身影破焰火而出,一下子叼住了那枚玉玺。
“不要怕,我替你收尸。”
少女抿唇一笑,清媚淡雅得似袖间的花。
那黑色的狐影伸长脖颈,将玉玺囫囵吞下,光线盛极的地宫骤然一黯,铁链的断裂声在耳畔响起,视线中,一个庞大的身躯如海面上拱起的鱼背,那几乎撑到穹顶的火炉在这一刻也显得渺小。
狂风迎面而来,吹起少女额前的发,吹得她眉眼愈发苍白。
那些风像是一柄柄无形的刀。
无数条漆黑的影子自焰火中钻出,一尾尾地越过少女的身侧、肩头、颊畔,向着后方掠去。
那是老狐挣脱出的一道神魂。
少女静静撑伞,不为所动。
那些黑魂越向井口之时,苍老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赵襄儿,后会有期。”
少女转过身去,对他挥了挥手。
身后,那身影明显小了许多的老狐依旧无声地注视着她。
“我很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的一缕神魂已然放出,既然没有了周旋的余地,还问什么?”赵襄儿莞尔一笑。
那老狐沉默片刻,道:“有些意思。”
赵襄儿背过身去,对他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事要做,以后再来与你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