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耶律玄就进了宫。
这是多年如一日的习惯,只不过往年,大年初一他在外征战,未必能回上京,可一旦回来,他是必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侄儿拜年的。
宫中老的老小的小,他不去,她们势必冷清。
太皇太后今年得南宫仪治疗,病情好了许多,大过年的,人也开朗了许多,一大早,就下了炕,让宫女给自己细细地打扮了,穿戴齐整等着小辈们给自己拜年。
皇太后冯小怜带着小皇帝耶律弘用过早点就过来了,没多时,耶律玄也进了宫。
耶律弘过了年才六岁,人长得圆圆胖胖,穿一身朱紫龙袍,规规矩矩的样子,跟小大人似的。
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吃茶点儿,听着母后和皇祖母闲话。
那副中规中矩的样子,哪里像个六岁的孩子?
可是一看到耶律玄进了门,他顿时就跳下椅子,把手里的绿豆云片糕往碟子里一掼,满手心都是点心渣滓就往耶律玄身上蹦去。
“皇叔皇叔……”他张开掉了牙的小嘴儿,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扑入耶律玄怀里。
“弘儿乖,又长高了嘛。”耶律玄笑着接过他,一向生人勿近的他,也不怕这个小侄儿将点心渣滓摸得他肩头都是,抱起耶律弘就飞快地转了几圈,逗得小皇帝咯咯欢笑着。
“皇叔,弘儿好想你,你也不天天来看看弘儿?”耶律弘张口就跟漏了风一样,皇叔叫成皇福了。
耶律玄一张俊脸顿时就如同腊月寒冰一样融化开了,笑得璀璨夺目,“皇福这不是来了吗?”
他学着耶律弘说话的样子,逗得太皇太后哈哈大笑,“弘儿这孩子也就听你的话!”
一边的皇太后冯小怜早在耶律玄进来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问好,就被自己儿子给抢了先。
及至见到这叔侄俩笑成了一团,冯小怜眼圈儿发红。
他们要是一家子该多好!
只可惜,当初她入了宫,做了皇后,和那个不喜欢的男人不情不愿地生下了耶律弘。纵使贵为皇太后,可年纪轻轻地守了寡,这滋味,哪能好受?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她总是在睡梦中哭醒过来。当初若不是为了什么家族的利益,不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后位,嫁给那个不受宠生性冷僻的耶律玄该多好!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成了皇后,很快又变成了皇太后,这一切,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噩梦。
如今,他贵为摄政王,手掌生杀予夺之权。她,却被困深宫,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日日强颜欢笑。
耶律玄逗着耶律弘玩了一阵子,就把他放了下来,拍了拍他滚圆滚圆的小屁股,笑道,“弘儿这些日子骑马射箭了没有?”
不待耶律弘说话,冯小怜忙抢着道,“前一阵子弘儿冒了风寒,病了好些日子,哀家就让人把他拘了几日。等开了春再骑马射箭也不迟!”
耶律玄听这话,就淡笑着道,“弘儿是皇上,不能娇惯了。好男儿,从小就要经得起风雨!”
冯小怜就像是个温顺的妻子一样,低眉顺眼,“哀家知道了。”
耶律玄不再多话,在怀内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弹弓来,递给耶律弘,“这是皇叔亲自给你做的,等天儿暖和了,皇叔就带你打猎,可好?”
“好啊,好啊,弘儿最喜欢跟着皇叔去打猎了。”耶律弘欢天喜地接过那精致的小弹弓,在屋内瞄来瞄去,“皇叔,弘儿一定好好练,等开了春,弘儿就能打兔子了。”
耶律弘手里挽着弹弓,嘴里也不停歇,小嘴巴拉巴拉地缠着耶律玄说话。
耶律玄蹲下身子,手把手教耶律弘怎么用弹弓。
一边的冯小怜见儿子缠着耶律玄说个没完,倒是有些不耐了,上前就牵了耶律弘的手,“好了,弘儿,你皇叔整日劳乏,快别缠着他了。”
她对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就赶紧上前来抱耶律弘,“皇上,婢子带您到御花园玩去。”
耶律弘不愿意,圆圆胖胖的小身子使劲往下坠,“不嘛,不嘛,我就要皇叔。”
“好了,”冯小怜最是听不得耶律弘的哭闹,只觉头皮铮铮地发紧,顿时就恼怒了,爆喝一声,“你是皇帝,怎能动不动就哭?”
耶律弘被她那尖细的声音给吓得停了哭,却瘪着嘴儿抽咽。
耶律玄看这样子,皱了皱眉,“弘儿是皇上不假,可也是个孩子。大过年的,何必惹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