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太黑,她就跑到晒台上等着。如果撞不见,她也想好了,只能自已屈尊去敲门求教了。当然杜衡理性的一面告诉她,事出反常必有妖,最近这些怪事的源头好像是钱士禄。他出现的也蹊跷,随后的事情也怪异。只是找不到所有怪事与钱士禄的交集。
等到六点钟,天还蒙蒙亮。钱士禄打着饱嗝,哼着小曲儿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他倒是没有看到阴影里抽烟的杜衡,一个人哼着小曲儿坐到躺椅上,取出袋子里的毛衣,刚要打。这才看到阴影里,一点红光,随后看清坐在护栏上,正看着自已的杜衡。
他赶紧把毛衣往袋子里塞,如同做了什么丑事被人撞破一样。
“小老弟,你本事挺大呀,还会打毛衣。”
“没有没有,我打着玩儿呢。”
“打给谁啊?”杜衡明知故问。
“打给……一个故人。”钱士禄扭捏道。
钱士禄最大的城府似乎就是藏着这件毛衣,怎么看也不像是特工,哪儿有男特工打毛衣的?
“生意怎么样了?”杜衡也不追问。
“哦,不算顺利。最近特别市里忙着清乡剿匪,想要见的人,还有几个都没见到。”
“你在特别市,都认识那些大人物,说来给姐姐听听?”
“却是有几个,比如那谁……教育部的胡兰成。”钱士禄压低嗓子贱兮兮说,“我不骗你,还有名片,我去拿给你看。”
“不必不必……什么教育部长算哪根葱,姐姐不在乎。小老弟你坐着。姐姐问你一件事,你可得老实回答。”
“你只管问。”
“你觉得,特别市的这些人怎么样?”
“哪些人?”钱士禄似没听懂。
“就是,现在陈公博,胡兰成,还有汪主席这些人,你觉得他们的为人怎么样?”这是一个有些冒险的问题,试探政治立场本身也容易暴露自已的立场。
“我觉得么?汪主席确是救苦救难大大的好人。”
“哦,你这么看?”
“你是真不知道,前些年,日本人横行的时候,在乡下杀人放火。还到处用不能兑换的军票强买强卖。多亏汪主席来了。现在还能做做生意,总算老百姓留了条活路。”
“但是你不觉得汪主席当了汉奸?”
“唉,我们升斗小民管不了那么多。日本人是畜牲不如,前年国军还在的时候,日本飞机炸了县城里小学校,炸死上百人。我们……老百姓总得活着。汪主席来了,日本飞机就不来了。”
杜衡发现,他的这套说辞和自已父亲信里写的大差不差,一脑子浆糊,毫无国格或者廉耻可言,若是平常一定要好好反驳一番,但是这会儿她倒不急于驳斥。无论如何,他不像是特务。若真是日本人的特务,想要骗取自已信任,没理由说汪精卫是好人,相反会故意反着说,那样才比较符合情理?
“对了,多谢你的那个鱼缸。我觉得,也许真的挡住了煞位,今天在学校里做事好像顺利了很多。”
“小意思,我爷爷以前就当过城隍庙庙祝,也在庙门口摆摊看风水,算命。也算家学。”
“你还会算命?”杜衡赶紧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会一些。”
“能给我算算吗?你不是知道我生辰,不如给我批批八字?”
“你想算什么?”
“算最近吉凶。”
“最近是多近?”
“几天之内。”
“子平八字,远事脉络清晰而近事未必神准。若要算眼下的事情,还是周易六爻卦象比较准。”